走廊里偶尔能听见小声压抑的哭声,偶尔晚自习只能听见笔“刷刷”落纸的声音时,会有一声突兀的扔笔——伏桌的动静,此时发出声响本人的同桌就会非常心照不宣的,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来递给身旁,埋头的人也会非常默契地接过纸,再过一阵就能听见欲盖弥彰似的擤鼻涕的声音。
陈忆棉在总复习刚开始的时候就去了画室集训,对于这样的场面还很陌生。
经常做着题,就被这样的动静吸引去了目光,然后观察得出结论后再长长叹口气。
每当这个时候周弋就会敲她桌子提醒她:“你再不做题,下一个该给同桌递纸的就是我了。”
陈忆棉“噢噢”两声,才匆匆忙忙将注意力收回来。
3月,陈忆棉去京潭参加京潭美院校考。
她出发京潭之前,听说自主招生的日子也临近了。
出发前一天早自习下课,她跟着杨欣蔓从食堂回到教室,自己座位周围忽然围了一圈人,各个面朝着周弋,兴致勃勃的样子。
杨欣蔓:“开会呢这是?”
陈忆棉干脆回到杨欣蔓座位旁边,说:“估计问问题吧,算了我给他们腾地儿,等会儿再回去。”
杨欣蔓让陈忆棉坐在她的座位上。
一开始,陈忆棉还有心思跟杨欣蔓聊高考过后的打算。
周弋那一圈儿,忽然有人声音拔高,引得周围人应和,动静太大了,就有那么几句飘到了陈忆棉耳朵里。
“牛啊弋哥,想好了?去南城大?”
周弋懒洋洋说:“差不多吧。”
“为什么不去京潭啊,南城大虽然也牛掰,但是到底京潭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啊。”
这回周弋没回答,倒是有人说:“你傻啊,南城大今年自主招生有个什么精鹰计划,那培养计划你看过没有,我觉得不比京潭差。”
“我看什么南城大自主招生培养计划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
“也是。”
……
几人叽叽喳喳说着。
周弋最后却只是轻飘飘说了句:“没去过京潭,气候没有南城好。”
“弋哥选学校还真是任性哈。”
几人还要多聊几句,周弋一抬头正好看见陈忆棉转过头来皱着眉看向自己这圈儿,于是开口让人散了。
陈忆棉走回座位,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她神经,她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有什么问题就哽在胸口,但她却问不出口。
周弋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
陈忆棉匆匆移开目光,拿出试卷的那一刻,又猛地转头看向周弋。
周弋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微微皱眉问:“有话就说。”
陈忆棉眨眨眼:“我明天要参加京潭的美术校考。”
周弋挑挑眉:“我知道啊。”
“全班还有谁不知道么?”
“哦。”
陈忆棉说不出为什么而失落,将头转回去,弯下腰头自然而然枕在手臂上,整个人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陈忆棉。”
周弋又忽地出声,陈忆棉立刻将脸转向他,期待的眼神完全没有遮掩。
额头稍微吃痛,周弋将一张便利贴贴在她额头上。
“加油。”
陈忆棉将便利贴拿下来,看见周弋在便利贴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陈忆棉专属幸运符。”
“切……”
陈忆棉撇撇嘴,嘴上不太稀罕,却又将便利贴悄悄贴在准考证的背面。
心中说不出是更失落了,还是被抚慰了。
-
陈忆棉抵达京潭的时候是晚上,京潭果然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气候干燥,即便已经入春,早晚依旧冷得人直哆嗦。
柴晶陪着陈忆棉在京潭大学附近的酒店住下,但晚上的时候,陈忆棉却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柴晶已经安睡的面容,蹑手蹑脚下了床,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再溜出房间,在走廊里拨通了周弋的电话。
周弋接电话的速度一向很快。
“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他这次开口也抢在陈忆棉之前。
“我有点失眠……”
“紧张?”
“也不是,还好吧……”
“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白天在车上睡太久了。”
“有精神吗?”
“嗯。”
“明天也能有精神吗?”
“不知道,但是应该可以吧。”
“不要焦虑,自然而然去睡,睡不着也没事,你就胡思乱想一会儿,不用非逼自己睡着,知道?”
“知道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还有什么?”
“我问你……”
两人在沉默过后同时开口。
周弋:“问什么?”
“京潭大学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