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林束被送去真善美.幼儿园。
视角忽然变换,眼前场景变成校长办公室。
校长坐在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上,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影,无法看清面容。在望向那片阴影时,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中年夫妻坐在校长对面,看起来有些局促。
“这样真的可以吗?”妻子语含担忧地说道,“他们不是亲兄妹,在言言身上的成功经验,可以复制到我们囡囡身上?”
校长的语气充满商业意味,侃侃而谈,像一个商人在推销自己得意的产品——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件商品。
“我们虽然可以定制化地培养家长们想要的孩子,但有些孩子比较脆弱,承受不住培养过程,会有一定损耗。如果一套培养方案能先在一个孩子身上试验,积累成功和失败的经验,那再在另一个孩子身上施行时,成功率就会高很多,损害也会降到很低可以接受的程度。”
妻子还有些举棋不定,丈夫却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们给了他一个家,还送他上学,现在是他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妻子眉头微蹙,犹豫道:“不是有两种不同的培养方式吗,我们或许可以选择温和一点的那种?”
校长靠在椅背上,语气意有所指地道:“施言妈妈,你要懂的,梅花香自苦寒来,你想要一个理想完美的孩子,普通的方法效果不大。”
丈夫一锤定音,“就最严酷的那种,我们签字,他若能熬过去,以后也会感谢我们的。”
说着拿起笔在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写下自己的名字。
文件很厚,密密麻麻写满字。
纸张无风自动,黑色的字体时不时掺杂一些红字。翻动的纸张停下,最后一行加粗加大,只有鲜红如血的四个字:生死勿论!
……
眼前骤然一片血红,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血淋湿了。
稚嫩的惨叫日夜不熄,最开始还会呼唤着什么,到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哀嚎。
林束以灵体状态飘在半空,他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尸体被盖上白布,看到那对夫妻来到白布前假惺惺地叹息,挤出几滴眼泪。
校长耸耸肩,一脸遗憾地道:“就差一点,没能撑过去。这是迄今为止,离完美最近的一个孩子,也是我最痛心的一件作品。”
丈夫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会失败?不是说快要成功了吗?他失败了,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妻子捂住嘴哭泣,“这可该怎么是好?言言就这么没了……我的囡囡,她今年也该上幼儿园了。”
校长顿了顿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夫妻俩赶紧追问:“什么办法?”
然后,林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剥去皮,制成了一个娃娃。
娃娃被抱在一个小女孩手里,小女孩对着娃娃笑得开心,每天背在身上,晚上还要抱着睡觉。
每夜每夜,娃娃都会啼哭不止,可没人能听到它的哭声。
被困在娃娃的身体里,施言每天都要被迫看一家三口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他的怨恨与日俱增,意识被绝望啃噬,而他不只要承受自己的绝望,还要每天品尝其他孩子的绝望。
他的身体被埋在乐园——或者说,他的尸体正是乐园的一部分,同其他无数死去的孩子一起,构成整座乐园。
——这是一座由尸体组成的乐园。
林束看到了“自己”死前和死后发生的事,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心中的怨恨无限膨胀,像永无尽头。
林束并不能真切地体会那些情绪,可他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一个被各种负面情绪浸染,沉沦在无边绝望里的孩子。
渐渐的,林束似乎被那些情绪感染,平静的意识海掀起波澜。
“没人不害怕绝望,除非……他原本就一直活在当中。”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林束脑中响起,平淡不含丝毫感情,“你说要加入我们,那就看看,你是否能承受住,我们所有人的绝望吧。”
林束的意识被拉入一个绝对黑暗的世界,这里没有丝毫光亮,只有一道道冰冷严酷的声音围绕着那个叫施言的孩子。
平日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拿出来审判,如果证明说的是谎言,就将承受可怕惩罚。
谎言的判定不以事实为依据,而是以他的主观意志。
——他如果想要说谎,哪怕恰好那句话符合事实,也会判定为谎言,降下惩罚。
或是施加于□□的痛楚,又或者是对精神的折磨,惩罚千奇百怪,总会在你以为这便是极限时,再次超出你承受的极限。
拥有的被夺走,喜欢的被毁掉,恐惧的被迫面对,想要的永远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