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将犯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摇曳不定,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低垂着头,半边面孔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看到嘴角向两边咧开得很大。
“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了……”他深情地抚摸墓碑,火光照射下,眼中是扭曲疯狂的爱意,用咏叹般的语调深情呼唤:
“我的……知更鸟儿啊。”
画面骤然破碎,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监狱里流行起一个叫“杀死知更鸟”的游戏。
成为“知更鸟”的人,会受到偏爱——吃最好的食物,住最好的牢房,更可以成为掌权者的座上宾,地位一夜之间翻转。
但是,这样理想的生活只是昙花一现,他很快会被杀死。
即便如此,依旧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长相漂亮的人在监狱里处于绝对弱势,为几天的美好献出生命,在不少人看来是值得的。
——只是没人能想到,死后不是解脱,而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知更鸟”们唱起自己的送葬歌,这是唱给亡者听的歌,活人听了,灵魂会一点点失去色彩,最后变成跟亡者一样的灰色。
望着爬过来的黑蛇,感受到身体里的寒冷,林束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唱歌,我也会。”
话落,世界好像静止了片刻,一道无法描述的歌声响起,是人世间不曾有过的韵律。
歌声刚从林束嗓子里唱出来,便钻入灵魂深处,好像不需要通过空气传播。
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在这一刻都变得安宁下来,连天上那只邪异的眼睛也为之一顿,暂时停止了对连默的进攻。
连默有些虚幻的身影,慢慢又变得凝实起来,他睁开眼,从空中望向林束。
更远处的迷宫通道里,被树根捆住的西斯与贺决,摇摇欲坠的神智忽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疯狂逐渐从眸中褪去。
西斯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跟贺决面对面抱在一起,两个人还被紧紧绑住。
西斯才刚清醒过来的眼睛猛地瞪大,“……!”
就在这时,贺决也清醒过来,只是神情依旧显出几分呆滞,直勾勾盯着西斯,透着一些乖顺的依赖。
原本要挣扎的西斯突然停下——也是因为挣扎几下,发现捆住他的树根反而越挣越紧——他盯着贺决的眼睛问道:
“你和宫醒意,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贺决仿佛听不懂西斯的话,依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西斯放柔嗓音,一字一字缓慢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他让我在最后一刻,将他斩杀。”
贺决回答地很慢,西斯听得瞳孔骤然一缩,他本是试探性随口一问,没想到贺决真会回答,更没想到,宫醒意与他竟然真有别的谋划。
“他为什么要你杀他?‘最后一刻’是指什么?”西斯连着追问两个问题,贺决眸光微颤,逐渐醒过神来。
淡淡扫了眼跟自己紧紧绑在一起的西斯,贺决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抬头望向虚空某处,目光变得幽深复杂。
“刚才的歌声……”
西斯撇撇嘴,倒也没继续追问,转头看着林束和连默离去的方向,“最深处不知道有什么,宫醒意应该也在那里吧……可惜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不对,那种让人混乱失控的影响好像消失了,就在刚才那阵奇怪的歌声之后……那是歌声吗?好像直接穿透了灵魂,但我记不起是什么样的声音了……”
西斯扯了下捆住自己的树根,再次感觉到一股收紧的力道。但更让他不知该做何表情的是,他隐隐感觉到这条树根传来一股抗拒情绪,好像自己打扰到它勤勤恳恳地工作了似的。
西斯:“……”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是歌声……”贺决轻声道。
西斯看向他,“不是歌声?”
说是歌声的是他,说不是歌声的也是他,西斯都被他弄糊涂了。
“曾经有一种说法,怪物并不是毫无理智,只会疯狂杀戮……它们其实有自己的沟通语言,可惜没有人懂。”贺决依旧望着虚空方向,轻声而缓慢地说道。
西斯听得愣了愣,“怪物的语言?”
“相传在怪物之乡,那里的怪物不会互相攻击吞噬,无论强大还是弱小,都有生存的权利——唯一的主宰,是凌驾于所有怪物之上的王,他可以沟通……或者说控制所有怪物的思想。”
西斯越听越懵,“怪物……之主?这世上真有怪物之主的存在?”
贺决收回目光,语气也恢复到平常的冷淡,“存不存在怪物之主我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少有人知道的传说而已。传说中还提到怪物之主不会轻易开口,因为他说出的话,对怪物来说,便是谕旨,无法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