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南方贱笑了一下,“你们之间,还这么清白啊……靠!”他闭上眼往后仰,粗鲁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被溅得满脸的汤汁。
“不好意思,溅到你了,”陈平戈凉凉地说,“我夹肉丸子的时候容易松筷。”
晚上,毕南方又把陈平戈带到了酒吧。
“这是最后一次带你过来了,”毕南方在酒吧门口停车的时候,边脱头盔边跟陈平戈说,“乐队下周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城市发展了。他们参加电视台音乐节目的海选没进,想换个环境。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珍惜今晚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啊,”陈平戈吃惊地说,“我还欠他们一首词呢。”
“这样阿,”毕南方幸灾乐祸地笑了,“那别跟我们一起玩了,先还债吧。”
毕南方一个人在酒吧前台玩到很晚,陈平戈很有拿钱就要做完工作的契约精神,一个人在休息室写词。
当晚是酒吧老板生日,全场酒水三折,人群把小酒吧挤得水泄不通,乐队跟 DJ 把现场的气氛炒得很热烈,大家都放开玩,气氛非常热烈。
毕南方喝得半醉,中途从场子退场,心血来潮想去看看陈平戈。她已经在小房间里写了三个钟了,怎么还没写完。
毕南方悄悄地顺着铺着艳俗红地毯的通道往休息室潜去,玩性大发想要突然出现在门口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陈平戈一记大吼,吓一吓她。
快走到休息室的时候,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休息室是黑的。
他站在半掩着门的门口,喝了不少酒的大脑慢慢缓冲了一会,才记得休息室的灯管坏了,早些时候还是他找酒吧老板给陈平戈弄来一大堆酒吧办情人节专场时剩下的蜡烛。
他走时满室蜡光摇曳的效果已经没有了。屋里就黑乎乎的一片。
毕南方纳闷着陈平戈去哪儿了,虽然她正跟谌颐闹分手,但她万一在这鱼龙混杂的场所出了什么差错,谌颐能直接撕了他。
他拿出手机,想调出手电筒功能照一照黑乎乎的屋里,突然他停下了动作。
他听到了一阵小小的哭泣的声音。
毕南方虽然渣,却对女生很怜惜,这也是他每次劈腿女方都打他,却从没把他往死里打过的原因。
无论是什么女生,无论因为什么奇葩的原因,跟他大哭大闹,毕南方一看到女孩子的眼泪,就没办法,再怎么生气,都会立刻没脾气,上去好声好气地哄着。
但陈平戈他不想哄。
他站在黑暗的房间的门口,站在这条跟前厅炸天轰地的热闹对比恍若隔世的宁静走廊里,默默点燃了一根烟,安静地听她哭,烟抽完,他转身离开。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压抑的哭声,即使是无人的黑暗的空间,她连大声哭出来也不敢。
这种绝望他无法涉足。
凌晨两点,疲惫不堪的乐队成员终于被姗姗来迟赶来接替的人从台上换下来。毕南方跟他们嘻嘻哈哈地打闹,一起走回休息室。
红毛把新买到的灯管换上去,灯亮起来的时候,陈平戈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们回来了。”
毕南方瞥了她一眼,眼镜掩饰着眼睛的红肿,除了鼻头有点红,已经没有了哭过的痕迹。
主唱看到她很高兴,唱了一晚的嗓子嘶哑着,还来不及喝水就问,“最新那首词写出来了吗?”
“写好了。”陈平戈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白纸。
大家立刻围了上去,这是主唱最近作的一首曲,旋律非常棒,大家都很期待看到歌词。
毕南方也围了上去,他很好奇陈平戈能把自己写哭的歌词究竟长啥样。
“歌名叫《浪费的月光》。”
主唱拿着纸,和着旋律,用低哑的嗓子唱起了歌词:
“亿万的神明 酝酿 岁月深埋 昏昏中欲睡
不食人间烟火的 十六岁
我爱着你 高烧不退
可能这样不对
我两手空空 生命荡荡空空 一直掉队
岁月着了凉 脚步跄跄踉踉
烟火里的故乡
月光那么敞亮
我只是 一直想从你的屋里看月亮
熟烂樱桃 丈量 心脏动脉 血色却不褪
吞噬万水千山的 红蔷薇
我背向你 不知所谓
兀自等待着谁
我满目恍惚 青春恍恍惚惚 持续浪费
不需你原谅 笑容漂漂亮亮
红尘中的故乡
月光经年一样
我只是 一直想从你的屋里看月亮
……”
他唱完,看了看陈平戈,又眼眶发红地看着离他最近的黄毛,“有那感觉了,夭折的初恋的感觉。”
键盘手冷静地说,“头,你还没有初恋。”
主唱的眼眶更红了,声情并茂地对键盘手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