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妈妈走过来,拿着一杯红酒,坐在陈平戈身边。
“听这温柔的旋律,”谌妈妈轻啜一口酒,“谌颐以前弹钢琴,技巧是对的,但我总嫌弃他没感情,像机器人。谈了个恋爱后,总算像人弹琴了。”
她换了一身深紫绣花的旗袍,把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黑发红唇,眼尾笑的时候有细细的眼纹。
她非常温柔地摸了摸陈平戈的长发,轻轻握着陈平戈的手,陈平戈能感到她手上绿沉沉的镯子稍微贴在皮肤上的触感。
绿油油的,无暇美玉。
那个镯子太好看,陈平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我觉得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谌妈妈把目光从谌颐身上收回来,轻声轻气地跟陈平戈聊天:
“谌颐太早熟了,他们家的人,家教太严格,小小年纪的就很严肃,我老嫌他们无趣。谌颐还不太会走路呢,身边就三四个老师陪着了。”
“长大一点,他就整天都在念书,火箭一般地升学,十四岁就跟我说要读大学了,19 岁之前要拿博士学位,哎哟,吓死我了。”
第77章 077
“我觉得他太可怜了,”谌妈妈带着母亲的惆怅说:
“人的青少年一生只有一次,就要游戏玩乐,有无忧无虑的记忆,就算孩子很聪明,做父母的也不希望孩子走得太快,不然人生该多无聊呀。”
“最好的时间里,爱上了一个人,多好的事情。”
陈平戈很喜欢和谌妈妈呆着,谌妈妈身上有她对于母亲的一切最美好的想象。
她听着谌妈妈说话,跟谌妈妈聊天,谈谌颐小时候的事情,帮谌妈妈添红酒,突然之间,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久远记忆里的某段黑魆魆的影子却飘出来,立在眼前,场景重叠:旗袍,碧绿镯子,温柔漂亮的阿姨。
陈平戈梦游一般端着一个小小的水果盘走过去,把它放在钢琴上面。
两只贝林登梗犬亲热地从钢琴边站起来,扒拉着她的裙子。
……狗。弹钢琴的男孩子。
谌颐抬眼看了看她,微挑的眼尾,微微一笑,低头,手指在琴键上一按,旋律一转,换了一首曲子。
如果这里换成了有着白色窗帘的落地窗……
一连串跳跃的音符猛然震碎了她的恍惚。
谌颐一曲终了,手拉着她的,拇指在她手心里画了一个圈,“怎么了?”
“……空气有点闷。”
谌颐站起来,抓了一把糖果放在裤袋里,“我们出去玩。”
“你小时候……是不是来过国内?”
“来过。”
“和你妈妈一起?”
“嗯。怎么了?”
“我小时候也遇到过一个穿着旗袍的漂亮阿姨。”
总不会那么巧吧,陈平戈的心偷偷地往下沉,却拒绝去深究这个问题。
谌颐毫不在意,刚走出门,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给了陈平戈。
陈平戈打开来看,一整张一百块,崭新。
她晃着那张大钞,咔拉响,像是明亮的快乐回荡在她心里的声音,“为什么要给我红包?”
“因为我比你大,是你长辈,觉得你可爱,惹人疼。”
陈平戈说,“可是我们在一起了,按道理说地位是平等的。我也要给你红包!”
她从包包里一阵搜刮,最后加上硬币零零碎碎只凑到了 50 块。一跟谌颐离开了他家,到了马路上,她立刻跑到路边的小店铺买了一只红包袋,把一大堆零钱装进去,递给谌颐,笑眯眯地说:
“新年快乐,祝你今年……嗯,依旧气场三米六,帅气两米五!”
谌颐笑眯眯地接过了。
陈平戈扯了扯他的衣袖,“来年依旧一起过年。”
“年年都一起过。”谌颐说,一束烟火在空中炸开,照亮了他脸的一角还有他眼底的笑意,空气中到处是唱戏的鼓点铜锣声和炮竹燃烧后的味道。
他在这乱七八糟的背景中,低下头吻她。
大年初五刚过,陈平戈立刻就到表姨妈店里复工了。
她背着书包离开的时候,父母已经和好了,正在客厅里打扫卫生,好像忘记了几天前才声嘶力竭地吵过一架一样。这也好,几年前的一个春节他们吵得甚至举刀相向,现在只是吵,没打起来。
她离开家,仿佛松了一口气。
帮工的最后一天,中午饭过后,陈平戈跟陈黎准备回家了。
表姨妈站在厨房里,给了陈黎和陈平戈一人一个信封。“这是寒假工的工资,你们工作态度不错,我给加了一点。”她说。
陈黎喜笑颜开,连声“谢谢姨妈姨丈您最好了”油腔滑调地说,一边拆开信封,数了一遍,然后他抬头,“这数目……”,脸上笑容不变,看了看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