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的玻璃棱面上,倒映着陈平戈模糊的苦笑的脸。
无论怎么样都好,她内心,还是舍不得他。
洗完杯子,回到客厅的时候,谌颐用之前的姿势,又躺回了沙发上。
陈平戈站在他跟前的时候,谌颐伸手拉住了陈平戈的手,“有点凉。”他说。
“刚在冷水里,洗东西。”陈平戈说。
谌颐没说话,拇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揉着。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最后谌颐朝她张开了双臂。
她知道他的信号,他们当初交往的时候,他朝她张开手臂,她就会一股脑扑到他怀里。
真是可怕,这么多年来,他们还记得彼此的肢体密码。
陈平戈没动,她的头脑乱糟糟的。
最后,她还是被谌颐,拉到了他身上躺着。
她躺在他的胸膛上,成熟男人宽厚的胸膛,跟记忆中的少年的身躯,依靠起来,似乎是不同的感觉。
她是因为记忆中的谌颐,才对现在的他,这么眷恋吗。
如果不是记忆中的谌颐,她会喜欢眼前这个冷淡的、喜怒莫测的男人吗。
而他呢,是不是正在通过她现今的样貌,寻找那个少女的影子?
在他的眼中,她现今是什么样子的,是支离破碎,还是依旧完整?
如果不是过去的她,他是不是从不会爱上现在的她?
她这么多年来,努力地朝自认为“好”的方向,完善着自己,他是不是却想着她过去的形状?
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她现在是不是,正在被他打碎着,提起来,摔到地上,砸开坚硬的伪装的外壳,把心脏残忍地撕开,露出最脆弱的内核?
陈平戈在谌颐的身上,撑起身子,她不知道目前的她,是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她迷失在混淆的时空里,茫然困惑地去看着谌颐的眼睛。
男人依旧是上好的皮相,微微上挑的暧昧的眼尾,不动声色地回望她。
她突然忘记了,他之前是怎样看着她的,记忆中的少年的影像,突然模糊不清了。
她觉得现在的谌颐,很恐怖。
她向来心思敏感,属于弱小者的直觉,突然本能地觉得,他是狩猎者,而她是猎物。
她长大得很慢,他已经全然变了。
谌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小动物般软弱恐惧的神情,
她跨坐在他的腰上,这个姿势,让他忍不住向上顶了一下胯。
在他无声的亵玩和侵犯之中,她惊喘一声,被他的力道,带得往前仆倒,趴在到他的肩膀上,
她这种无能为力的娇弱,似乎激发了他的怜惜之心。
于是他把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陈平戈抱着谌颐的脖子,像黑暗的马路中央,突然被汽车尾灯扫到的鹿,头脑突然中断,变得一片空白,连手脚,也不知道要怎么摆放。
门铃忽地响了起来。
陈平戈像从梦境中,突然被叫醒了一样,猛地从谌颐身上翻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陈平戈逃命一样,跑到了玄关,打开了门。
门口,沈丰正耸拉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副沮丧的样子。
陈平戈拢了拢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轻咳一声找回了神思,“你,你怎么来啦?”
“你不是说,你家空调漏水了吗?我来帮你修一修。”沈丰拍了拍他带来的工具箱。
陈平戈:“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不敢去公司面对孟阳,”沈丰从陈平戈旁边挤进屋,“我总觉得他,见了我,一定会撕了我……啊,谌先生?”
沈丰猛然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的谌颐。
他吃了一惊,回头探寻地看了看陈平戈。
谌颐也看着陈平戈,他眼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难堪。
他们之间这种不对劲的气氛,明眼人都看得出有问题,除了沈丰这个马大哈。
沈丰立刻,为在陈平戈家里见到谌颐,找到了个合理的理由:
“你今天过来找平戈玩吗?”
沈丰说完,爽朗地哈哈哈笑了起来。
他“哈哈”了几声后,发现整间屋子,没有人陪着他笑,他立刻收起了笑声,挠了挠后脑勺,对陈平戈说,“那你们聊吧,我先帮你看看空调。”
他跑进陈平戈房间里,看了看装在门上方的空调,一会又走出来,“你家里有工程梯吗?”
谌颐无声地看着沈丰,毫不忌讳走进陈平戈房间的动作,眼睛眯了眯。
“楼下房东有,需要找她借。”陈平戈回答说。
“好嘞,那你下去借把给我,你空调,应该是管道的问题。”沈丰说,顺手把茶几上的抽屉拉开,翻了翻,“你家有茶叶吗?”
陈平戈从厨房里,把煮水的水壶拿出来,装满水,插电煮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