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用小勺子喝了一口咖啡,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谌颐的脸色。他只在咖啡端上的时候喝了一口,然后再也没有喝第二口,她判断出了他不喜欢这里的咖啡。
陈平戈有点挫折感,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于是她用小钢叉叉了一块柠檬蛋糕,尝了一口,她觉得很好吃,于是满心欢喜地跟他推荐,“这个好吃,你试试。”
谌颐于是配合地吃了一口。蛋糕很小,精致地放在白瓷盘里,几口就吃完了,陈平戈不想让他多花钱,就只点了两个。谌颐虽然不爱吃甜食,但看她一副喜欢的样子,周到地又追加了订单,于是最后小桌子上摆满了十几碟点心。
他点了一杯店里的矿泉水,陈平戈笑着说,“为什么咖啡厅还会有矿泉水点,店主的路子也太野了吧。”谌颐配合地说,“是的,有点奇怪。”
他真的教养非常好,喝着矿泉水,配合着她努力找的话题,恰到好处地掩盖着他的漫不经心。
陈平戈不是落落大方的女生,也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她努力找了两三个话题,就词穷了,接下来两个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中,她只能不停地吃吃吃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
身后那一桌两个女同学倒是热闹,那个女孩子故意大声说话谈论着班级里学校里的话题,也不知道想吸引谁的注意。
接着谌颐接了一个电话,用的是英文,陈平戈英语还行,从他寥寥的几句对话,陈平戈听得出他在跟家里的司机沟通,谌颐在说“我有事,你晚点再过来,”。
他快速结束了话题,挂断电话,对陈平戈道歉。
“对不起,”他说,“你继续吃。不够再点。”
陈平戈好想像那些活泼健谈的女孩子,例如后座说话绘声绘色的那位,她想就这个话题,问他: 原来你家里的司机不说中文的,他平时开车迷路了怎么办?
我跟你说,我们小镇的人英语都很一般的,交警大叔也听不懂英语的,我们这边上了年纪的大爷,连普通话的交通也不行。
我听说过很多你的事情哦,听说你喜欢打网球是真的吗?
为什么还参加班级里的篮球队,是体育老师要求的吗?听说你英语跟理科成绩很好,但不擅长写应试作文所以语文作文部分总是交白卷,徐老师会生气吗?
小道信息传言说你其实已经考上大学了,是真的吗? 听说你妈妈是律师,是真的吗?你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呀……
她想要跟他搭讪、套近乎,甚至是似真似假地撒娇: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跟肖若琳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陈平戈苦笑地看着自己握着勺子微微发抖的手,咖啡的表面倒映出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在他面前,她保持淡定已经竭尽全力了,她没办法再让他开怀一笑。
谌颐又接了一个电话,这次他歉意地道了歉,去了店外接电话。
这次电话打了 15 分钟。
是肖若琳打来的吧。
谌颐回来的时候,陈平戈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等他走近,她抬起头微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结账吧。”
他看了满桌几乎没动过的甜点,听她终于说要走了明明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却还要礼貌地问询一句,“不多待一会?”
陈平戈点点头,“不了,已经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他跟她之间,这短短的 30 分钟已经足够了,除去打电话的时间,也余下 10 分钟——他漫长的一生之中的这 10 分钟,她可以执拗地坚持这就只属于她。
他很快结账,跟她走出咖啡馆。
走出咖啡馆,他家里司机的车就停在门口,尽职地等待着他。
陈平戈抬头看了看暗暗的天色,说,“谌颐,我有东西忘在教室里了,你陪我回去拿。”
谌颐转过头,看向这个身高站在他身边只到他胸口的女生,她难得地不低头看地面,眉眼弯弯抬头看着他笑。
他温和地拒绝,“我家里有些事,并且,天色也不晚。”
陈平戈身体在发抖,她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但还是坚持,“谌颐,你借了我的书,报恩要有始有终,我现在想让你陪我去教室。”
谌颐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终于有点感兴趣的样子,在今天里终于仔细地看了她的样貌。
跟着结账出来的女生们在经过他们时,应该也听到了陈平戈的纠缠,适时发出了一个“嗤”的音节。
陈平戈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摆,哀求地说,“……从这里走过去,也不用多久的,不用 5 分钟就可以了。”她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用 5 分钟。”
终于,谌颐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