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你懂吗？”杨洙严厉地说，“你跟谌颐，没有什么共同前程。别一门心思，扑在恋爱上，好好学习，准备高考，才是正经事。”
冷面如霜，说话向来不中听，这就是杨洙，是她的朋友，充分为她考虑，整日怕她会受伤。
陈平戈叹了口气，把自行车的脚，靠墙立好。她心想说劝和不劝分，她身边，尽是一堆什么样的人。
没追之前，李识好说，你追上了谌颐我叫你爸爸；追上了，老师亲友，集体劝分手。
“谈恋爱，也不是就跟学习势不两立，谌颐每天给我补课，我这次月考，英语跟数学升了 20 分呢。”陈平戈说：
“我现在为了配上谌颐，学习状态特好，举例说化学物理吧，之前我都在课堂上睡觉，现在我元素周期表，都会背了，电路图都会画了。”
杨洙不耐烦地皱眉，“别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的，不止这个意思。”
陈平戈：“杨洙。”
杨洙：“说。”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跟谌颐在一起，就一定想要长久？”
杨洙愣住了。
陈平戈轻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这样的人，也会考虑将来。”
陈平戈靠着墙，低头站了一会，问杨洙，“你看到了什么？”
杨洙环顾周围一周，回答，“路灯亮起来了，今晚的月亮是钩状的，一条小狗跑过巷口，我们说话的时候，一个老人，背着筐经过了我们身边。”
“杨洙，按照我的经验，生活，无论是记忆中的‘生活’，还是现在正在进行中的‘生活’，都不能细看。”
陈平戈从车篮里提起书包，从侧面网兜掏出了她的眼镜盒，拿出眼镜带上：
“这是一条破落的小巷，面积太窄，墙太高，站在这里有种窒息感，地面有鸡鸭鹅，或者是狗，甚至可能是人的粪便，待会我要从它们旁边经过。”
“有人在号叫，有人在打小孩，小孩在哭，这些声响充满了憎恶。路灯亮了起来，十步远有一盏哑火了。灯罩蒙了很厚的尘，看不到原来的颜色，边缘生了锈，飞蛾在撞击，在死去。”
“我们说话的时候，又有一条狗跑过巷口，那是条很瘦的流浪狗，瘸腿，它应该很饿，它应该快死去了。”
“刚才经过我们身边的老人，面无表情，手上流着血，那么大年纪，在晚饭早已过去的时间段，空着肚子，佝偻着身体，背负重物经过这里，他有子女吗，家中是不是从无人等待，他正在死去。”
杨洙嘴巴张开，又合上。
陈平戈低头摘下眼镜，装回去，塞进了网兜。
“我跟他在一起，从没想过长久的问题。我从来都不觉得他那样的人，会停留在我这样的人身边多久。半年，或者一年也好，他喊停了，那么我们就结束。我到时也不会觉得很诧异。”
陈平戈笑了笑， “我很少去想两周后的事情。生活就只是，它迎面来了，我就接住。”
“我一开始只觉得我很喜欢他，我想要告诉他，仅仅这样而已。失恋了当然难过，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我从没想到，他会跟我在一起。”
“但他现在，既然跟我在一起了，那就在一起吧。很多事情，如果一开始，就假设’未来’从不存在，那么所谓的负担就无关紧要了。”
杨洙有些不忍心，打断她， “平戈……”
“其实我，也不一定会读大学吧，”陈平戈毫不在意地说，“考不考得上，先不说，我家里的情况，也供不起两个孩子读大学，所以就算考上了，我父母，也会觉得哥哥的前途，比我的更加重要。”
杨洙没再说话，冷峻的身躯，看上去更冷肃了。
陈平戈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只是……”
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用一种积极的思维，去考虑问题。
“你的想法，比我想的还消极，我宁愿你跳起来，跟我吵一架，说一些真爱可以战胜一切的废话，”杨洙眉毛皱得更紧，“你小时候自杀的经历，对你现在还有影响吗？”
“啊，”陈平戈震惊，“你这问题，问得还挺跳跃的。”
杨洙：“回答。”
“我现在没什么自杀，或是自残的想法，”她挠挠头，“我现在觉得，有他在的这个世界挺好的，我挺想长命百岁的。”
陈平戈笑了笑，“当然，书，我也会好好念的。”
杨洙斜了她一眼，一脚踹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快滚吧，别耽误我晚上做题。”
陈平戈骑了七八米远，听到杨洙在背后喊，声音在小巷子里回荡，十分扰民：
“我大学打算学医！救死扶伤！还能挣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