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贵因为疼痛,嘴唇都被他咬出血,说实话,他真不明白,当时只不过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而已,怎么就往前一直滚下去数十米呢。
滚下去时,刘福贵脑袋里头一片空白,接着大腿上很快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疼痛从此占据他所有的思考空间。
灾荒到来以后天下大乱,官府都没有足够的药材,更逞论朝不保夕的平民,当初王崇远受伤还是靠县太爷赏赐的药物才侥幸活下来,刘福贵连药材都没有,受伤又这样严重,活下来的可能实在太小太小。
王宝兴推王崇远上前:“愣着做甚,还不赶紧过来去包扎!”
整个队伍里头都是庄稼汉,没有一个人懂医理,只有王崇远因为在县衙经常见到同僚受伤,略微懂得如何包扎。
王崇远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让他扛着大刀打仗还行,包扎却着实不太会。
王崇远犹豫着说:“缺医少药的,我不晓得咋做啊……”
王宝兴早年忙着读书考功名,跟长子相处时间并不多,且他年轻时还爱摆着张脸,以至于王崇远打心底里害怕父亲。
王宝兴:“就按你从前看见的那般包扎。”
王崇远硬着头皮上去替刘福贵清洗伤口,一转眼瞥见刘家人全拿一副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他,崇远愈发心虚。
王宝兴又问栓柱:“你那里还有伤药吗?”
还在王家村时,柳桥村曾过来抢粮食,栓柱受伤之后靠木槿给的药物才活下来,王宝兴寻思着万一没用完还能接济一下刘福贵。
栓柱摇头。
当初木槿给他的药实在有限,加上栓柱受伤极重,即便后头止住血,栓柱也一直用着直到用完为止。
在栓柱心里,药物难得,用的越多好的越快。
木槿空间里倒有不少药,不过她实在不敢拿出来。
逃荒以后,她明面上的东西皆放在家里车上,家里人清楚她有多少家当,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拿出药来,不说旁人,王家人第一个出来怀疑她。
而且距离许天赐去世已经一年多,药在再怎么禁放都不能放上快一年半还跟新的似的,来到这个世界越久,木槿越明白身边人们究竟有多迷信,她可不想被怀疑是妖魔鬼怪,然后去沉塘。
这个沉塘的说法并非木槿的臆想,而是真实存在的。
木槿跟有粮媳妇一起解手时,有粮媳妇说她娘家族里有个妇人原本好好一个人,后头不知为何,生完孩子整天呆呆坐在家里,不仅不做活,连孩子都不管,婆家觉得有脏东西附在她身上,一开始往妇人身上倒狗血,结果妇人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婆家怕给家里招惹来邪祟,便将她沉塘。
“那她娘家不加阻止吗?”木槿问。
有粮媳妇一个劲直笑:“如何阻止,既嫁过去就是婆家的人,娘家哪能多管闲事。”
有粮媳妇没有说,一旦阻止,婆家定会将妇人遣送回娘家,粮食本来就不多,哪有余力多养一个大活人?
木槿听着刘福贵痛苦的哼唧声,恨不能堵上耳朵。
有前车之鉴,她一个劲告诉自己,帮人可以,但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人。
王崇远用干净的布条替刘福贵把伤口绑好,就算没办法立马把血止住,不过血流的比开始少很多。
刘家人将刘福贵架到木板车上斜坐着,刘福贵疼痛至极还不忘祈求上天让自个儿平安挨过劫难。
也因为刘福贵之事,车队提前找地方停下驻扎。
整个车队里气氛格外压抑,就连平时同刘家关系不睦的人也沉默无比。
大家晓得逃荒的人十个里头能活下来一个都极为难得,像他们这般一个不落走到现在的队伍更是罕见。
只要队伍里没有人死去,大家心里就有一份希望,自己一家人可以整整齐齐走出灾区;一旦中途有伤亡,众人免不得开始联想自家命运,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木槿从空间里拿出一粒消炎药,她只冒险帮刘福贵一次,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他的运气了。
等到所有人都睡下,木槿才悄悄从被窝里起身,她捂好头脸才避开守夜人往刘家走过去。①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就连担惊受怕的刘家人也已睡下,所以木槿过去时,并未惊动太多人。
刘福贵因为疼痛的缘故并未睡熟,他甚至可以感知木槿的到来,木槿拿手捂住刘福贵的眼睛,将手里的消炎药喂给他。
木槿空间里只有一个自动售药机,里面的药物数目十分有限,只有七八盒消炎药,这还算多的。
如果放在现代,能够她用好久,但木槿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代呆多长时间,如果真的呆一辈子,区区几盒消炎药显然不够应对几十年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