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说出这话也只是一种本能。
当年骆温明也曾站在蒋一清这个位置上,知道“男单一哥”这个名头意味着什么。
骆温明沉默了片刻,很想问纪和玉是否也是如此,可又觉得,纪和玉分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自己拿这样沉重的责任去问他,实在太不近人情、太荒谬了些。
骆温明自然不会想到,纪和玉同样也曾站在这个位置上,甚至一站就是近十年,职业生涯比早早因伤退役的骆温明,以及才刚刚二十三岁的蒋一清都要更久,习惯这样的生活状态的时间也自然更长。
纪和玉只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肩头。
骆温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以这样无声又温和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支持和鼓励。
自从认识了纪和玉以来,他就愈发坚信,这个时代早晚是属于年轻一代的,早晚是属于自己面前,这块年轻一代中最璀璨、最耀目的美玉的。
而他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曲目很快过半,蒋一清却还剩下一个单跳一个连跳没有上,这意味着他将这两组跳跃都压在了后半段去博一个10%的加分。
意识到了这一点,饶是纪和玉也不由瞳孔微缩。
“这太冒险了。”纪和玉沉默良久,憋出了这么一句。
“难得你也会觉得冒险,”骆温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是谁在华国分站赛上冒险冲了一个4T+1EU+2F,又是谁在世青赛上冒险冲了一个4S+1EU+3S?”
在纪和玉参加大奖赛的华国分站赛时,骆温明还没有来到他的身边,从电视里看到那场比赛,也只以为那个关键性的4T+1EU+2F是教练组让他冲击的,直到后来才从陈长兴那里得知,这全是纪和玉一个人的主意。
那时的少年逆光而立,用无比平静的声音对陈长兴说——
如果在华国的土地上,都不敢拼一把,有还能在哪里拼一把?
“那不一样,”纪和玉放低了声音,不自在道,“我那时候又没受伤。”
“他只是身体上受了伤,但他的心没有受伤,”骆温明安慰地拍了拍纪和玉的肩膀,“而身体上的伤病甚至让他的心灵更加强大。就像你一样,小玉,就像你一样。”
纪和玉愣住了。
接着,骆温明轻笑一声,以近乎耳语的声音对他道:“放心,我不会拦着你训练的,小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温明哥?”纪和玉不确定道。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骆温明微微一笑,“小玉,这也算是我们俩的秘密吧,陈教不知道的秘密。”
冰场上,蒋一清的短节目仍在继续。
节目进行到下一个小高.潮,在这个音乐节点上,他编排的是一个4Lz。作为所有跳跃中难度仅次于A跳的跳跃,4Lz被认为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四周跳的极限,至于更进一步的4A,则被认为是以人的潜能和身体素质,根本无法肖想、无法染指的跳跃。
一个成功的4Lz,bv足有11.5,再加上曲目后半段的10%加分,就是12.65的高分,能够帮助他在短节目里拿到很高的分数,锁定一个进入自由滑的机会。
蒋一清保持着向后滑行的姿态,同时右脚做好了随时起跳的准备,踩着音乐的鼓点,右刀齿点冰,高高跃起转体!
与此同时,在点冰起跳、全身发力的那一颗,膝盖上的疼痛突然从涓流变作了洪水,猛烈地侵袭着他的神志,甚至影响了他这一跳的起跳质量。
蒋一清的头脑有一瞬的恍惚。
这一刻,他所想的并不是膝盖有多么疼痛,而是——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果然还是要辜负小玉的信任了吗?
“蒋哥……”看见屏幕里的蒋一清起跳的那一刹那,纪和玉就不忍地眯了眯眼。
他虽然还远不能跳出一个4Lz,但从前的眼界还在,一看见蒋一清的起跳姿态,便知道这一跳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地失败了。
以这样的起跳高度和角度,蒋一清很难跳足四周,多半会存周,而存周的4Lz的bv仅有9.50,再加上落冰失败所扣去的GOE分……
纪和玉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看。
可他又不得不看。
果然,蒋一清这一跳不仅存周,在落冰的时候,甚至狠狠摔在了冰面上!
好在膝盖的剧痛很快唤醒了蒋一清的意识,甚至令他的状态短暂地“爆发”了一下。
短节目只剩下最后的半分钟,必须要好好地完成!
已经让喜爱和支持他的人失望了一次,不能再让他们失望第二次。
蒋一清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从冰面上站了起来,动作轻盈到不可思议,甚至还能跟上音乐的节奏,开始下面的一段接续步,压根就没给刁钻的裁判扣他的时间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