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问“师叔上山之前,三十多年莫非不闻俗务”,终于还是没敢开口。
次日一早我到正厅时,倒是门人中的第一个。师叔与武成王他们讲论军务已毕,刚教近侍去请赤精子师伯,忽然闻报“文殊广法天尊驾临”。师叔一面出去迎接,一面着人叫金吒前来。
三位尊长彼此见礼,寒暄一番。文殊道:“日前偶然得知,申公豹又替子牙招来一个对头,却是骷髅山的马元。此人凶恶得甚,恐怕不易应对。”
金吒此时已来见过他师尊,听了这话在旁笑道:“师父不知,杨师兄借元功奥妙,已着实教训了那左道一番。”
我见他替我装幌子,只好将前情说了。文殊师伯道:“你做事留一线,原是好的。这马元早先也是有些根基的修行客,近年风闻他多伤生灵,竟生吃活人心肝,只怕意图修炼甚么邪术。——既然你已识得他首尾,如今我倒有一计,不知你子牙师叔可舍得你去行事。”
姜师叔道:“师兄请差遣便是。”
文殊师伯附耳与我和师叔详说计策。一旁众将虽然好奇,却都不敢趋前。
此时哪吒和天化也到了,见我们这般,便问金吒是为何。金吒道:“昨日晚间大家议定之事,今天便用得上了。”
一时师伯讲完,姜师叔便说马元被我使了手段,恐怕今天不能应战,遂定下明日申时施为。
天化笑道:“杨大哥又要变化了诱敌,不然就是去诈败佯死?这次须记得早些回来。”
我便问他们昨晚商议了甚么事。天化道:“以后杨大哥再有这样差事,我记得教人烧水预备沐浴,武师兄在厨下给你留饭;金吒师兄到城上令守军不可胡乱放箭;哪吒和雷震子在相府一前一后统领侍卫,即便有异常,只须他们出手就好。这样一来,你毋论在哪里落地,即便是忘了运功护体,也总有照应,显见得同门义气。”
众将听说,都笑起来。赤精子师伯见了,却低头叹了口气。
此时武成王他们渐次散去,文殊师伯道:“子牙与师兄必然有事商议,贫道暂且告退。”
他出了正厅,见我几个也跟出来,不禁笑道:“你们倒有眼色。”
金吒道:“一时赤精子师伯必然要回静室,我等不便跟去搅扰,斗胆请师父到弟子住处休息,我们奉茶听讲可好?”
“也说得是。——只问杨戬他们嫌我‘搅扰’不曾?”
我忙说“弟子不敢”,天化在旁道:“弟子也请师伯赏光去坐坐——家师每每对弟子说,师伯道法精深,家师当年初入门时,也多蒙训导。我法术若有领悟不通之处,得了机缘须向师伯求教。”
文殊笑道:“这可不敢。我难道有甚么‘绝技’,是你师父没教你的。”
此时我们来到金吒房间。师伯还没坐稳,天化便接了金吒手中的茶奉上,笑道:“弟子这就想起一桩:师父之前教授传音秘术,嫌我学得太慢,竟半路作罢了,还说:‘我少年时,虽也被叨念学道法不如学武艺快,好歹文殊师兄不到十日也教会了我。似你这般,还不够人生气的,不如改日再学罢。’结果弟子到如今也不会。——这次虽不敢留师伯长住,可否暂请讲解讲解精要,看看我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么?”
文殊师伯笑道:“传音之法需静息凝神,原为发声讲话不便时应急的。你们每日战场征杀,几时用得着?便是杨戬变化了深入商营,也没哪个敌人陪他暗中聊天罢。”
天化也笑道:“师伯说得是。不过我们这里,似有人暗中用此法聊天,弟子也想要试试。”
“你既不会,如何知道?”
“多少学过几天,手诀略能识得;何况除非用得纯熟,凝神着实要久一些——旁人看破不说破罢了。”
“若如此,你便将疑惑说出,我来解答。待我走了,你自去和那人求教岂不好?同门之间教学相长,颇有益处,左右不是甚么独门秘术。”
天化连忙拜谢。金吒便道:“既是师父授法,我们暂回避了罢。”
天化道:“不敢不敢,本是我扰了师兄和师伯相聚——你们大家也请看着,都莫要笑话我就好。”
一时他与文殊师伯对坐,各自凝神运功。师伯便教他将默念的咒语复述出来,将些微偏差之处说知。
哪吒站在一旁,看着我传音道:“一早在校场,为操演兵阵的事拌了两句嘴;天禄帮我说话,他更不忿,特此来找寻我的。”
我回道:“我要是你,便不在文殊师伯面前传音。”
“我晓得师伯能听到——就为了让他听。”
不多时只见天化面露喜色,似是“听见”了师伯,随即变换了发语传音的手诀。文殊微微点头,又和他对传了一次,笑道:“你怎能学不会。想必是你师父觉得没大用处,就懒待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