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见洛若兮竟然没有发怒,自觉无趣,放下茶壶,起身推门,扬长而去。
洛若兮看着流了一地的茶水,终于忍不住,怒道:“来人!把地上打扫干净!还有,祢衡用过的茶壶给我扔了,换个新的。”
洛若兮气鼓鼓地看着仆役忙前忙后收拾残局,她不知道的是,祢衡出门后却别有一番奇遇。
且说祢衡悠闲地在府内晃悠,转过回廊,来到后院,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石桌边独自下棋。
“文举!是你吗?”祢衡惊喜地走上前去,想要看得真切些。
孔融听见这道声音,只觉亲切异常,抬头看向来人,眸光微动:“竟是正平!来来来,快坐下。”
孔融站起身来,打量着许久不见的老友,为他拂去对面石凳上的灰尘。
祢衡比孔融更加激动,他之前只见过中年孔融的模样,而眼前的孔融竟是与他年龄相仿。曾经,他们是忘年交,现在终于可以做一回兄弟了。
祢衡在孔融对面坐下,望向石桌上的棋局,笑道:“文举兄独自下棋,好不寂寞。一定是那洛若兮手下无人,令你连对弈的人都找不到。幸好我来了,日后我陪你下棋。”
孔融摆摆手道:“正平,之前的教训你还是一点儿也不长记性。”
孔融现在虽然与祢衡年龄相仿,但彼此说起话来,还是不可避免的带着些长者的威严。
祢衡却也不恼,安静地听着。放眼天下,他谁都不服,除了孔融和杨修,两者中又以孔融为先。
孔融见他不语,问道:“那时曹操派你做使者前往荆州,劝刘表投降,后来你怎么又去了黄祖那儿?”
祢衡一想到这些往事,便忿忿道:“曹操哪里是让我去劝降的?分明是顾忌我名声在外,不敢杀我罢了。刘表也差不多,我说不出他爱听的恭维话,便送我去见黄祖。哼,曹孟德、刘景升,不过尔尔。”
二人说起曹操,仿佛有吐不完的槽。孔融一想到自己全家老小也是被曹操所杀,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都怪我,当初是我举荐了你,不然也不会闹出那些事来。”
“文举兄何必自责呢?也多亏你举荐了我,才能让我当着曹操的面出了一口恶气,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浑身舒爽。刘表和黄祖也是一样,都该骂。”祢衡一边观察棋局,一边说道。
孔融和煦一笑:“你呀,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祢衡从棋盒中取了一颗黑子,置于棋盘上,又道:“怕是改不了了,刚刚我还将这位叫洛若兮的州牧得罪了呢。”
孔融闻言,举着白子的手一顿,劝道:“正平不该迁怒主公。你我相交多年,早已知晓彼此的底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视皇帝如傀儡,你骂他,我会叫好。但主公乃是忠于大燕的能臣,你再骂她,便是你的不对了。”
祢衡目光紧盯着孔融落下棋子的位置,沉吟许久方道:“文举,人心险恶,不可轻信。想那曹操也曾以大汉征西将军为理想,后来怎样呢?还不是禁不住权势的诱惑?”
“正平所言虽有道理,但你我还是不应以没发生的事情无故冤枉主公。”孔融拾起棋盘上五颗黑子,对祢衡笑道,“正平,你心不在焉呐,这五颗棋被我吃了。”
祢衡也勾起嘴角,轻轻摇摇头自嘲道:“许久不下棋,生疏了许多,来日一定胜你。”
这边洛若兮一大清早就被祢衡讥讽了一番,说完全不恼是不可能的。不过清楚了他的性格后,能避则避也就算了。
这种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张口便骂的人,其实也不难对付,你越是发怒威胁他,他就骂得越欢。当初黄祖要杀了祢衡,祢衡死到临头还骂不绝口,这人就这么倔,不服不行。
不过能精准地找到每个人身上的缺点,再用侮辱性极强的词语说出来,把人气到发疯,多少还是需要点儿文采和才学的。
洛若兮不断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下次再被骂,就当耳旁风便好。毕竟曹操手下的众多谋士和五子良将都被他羞辱过,自己被讥讽也算不得什么了。
正想着,一仆役跑进来,递给洛若兮一封书信,禀告道:“使君,京城来信,上面标了加急字样,我不敢耽搁,立刻送来给使君过目。”[1]
洛若兮心中咯噔一下。
离开京师前,她就有不妙的预感。虽然临州风平浪静,一片祥和,但千里之外的京师是何光景,她实在不敢多想。
洛若兮拿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许久不敢拆开。
第51章
半月前的一日, 章让正陪同皇帝在皇宫西苑斗蛐蛐儿。
忽然一个小黄门走上前来,谨小慎微地瞥了皇帝一眼,见他心思只在蛐蛐儿上面,并未注意到自己, 便向章让附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