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元说:“我想听听不正确的话。”
陈默微微叹气:“你不要喜欢别人。”
“为什么?”
“当然是要多考察考察,比较比较啊。”
梁津元作势掐他脖子:“说实话!”
“等我。”
梁津元确实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但她又很欣慰自己听到了。她不要求一个完美的人,而要求一个真实的人。能坦诚面对自己的每一面,而非遮遮掩掩;能认真比较、权衡,最后做出选择,而非妄想兼得。她欣赏敢于剖析自己的人。
陈默一直执着地和章则越比较,但在她心里,这比较毫无必要,因为他早已经靠真诚取胜。
他捏捏梁津元的脸:“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的人设崩塌了?”
梁津元笑着比了个手势:“我只给你留一点点时间哦。”
她有时想,如果按照他们今天所约定的,那么他们也许从此渐行渐远,也许某一天会在街头偶遇。
但生活嘛,如果一切都能按照预想中的样子走,那它就不叫生活了。
第26章 虚惊一场
周一,梁津元去找院长面聊离职的事。院长正忙,让她先等五分钟。就在这等待的五分钟里,她接到了吴平惠的电话。
梁津元压低声音,问她有没有急事,不急的话等会儿再打。
电话那头是故作镇定的声线,吴平惠说自己在村里组织的“两癌筛查”中查出个不太好的结果。
梁津元脑子一嗡,挂了电话茫然地站在窗边,她看到路边的行道树被风推来搡去,一根细枝折断,掉在地上咕噜噜地往前滚。
邱一宁有句话常挂在嘴边:每当我觉得生活正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它就会给我一通暴击。
梁津元此刻深以为然。她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没来得及奔赴新生活,就先上了考场。
再进院长办公室,她没提离职,而是请了两周假。
吴平惠的问题还是出在乳腺结节上,B 超结果很不理想,医生的意思是大概率是癌,建议她去大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她收好报告单回了家,和梁自强商量后,才给梁津元打了电话。
但梁津元也无法镇定,她在学校里所学的知识,或是累积的职场经验,在此刻统统派不上用场。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忽然这么严重?为什么是吴平惠?这些问题,问了也没人能回答她。
从请假开始,梁津元的心中只有一件事,看病。其他所有枝枝节节,都要为之让道。
但看病也不容易。她很少去医院,平时有个小病小痛吃点药也就好了,这是她是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从检查到手术是多么繁琐又复杂的过程,有些检查的名目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医院里到处是无助的病患和家属,西装笔挺的和衣衫褴褛的,都要换上一样的病号服;白发苍苍的和姗姗学步的,所剩的时间也许相差无几。疾病张牙舞爪,恃强凌弱,所有人在它面前只能被动低头。
大家能做的,是在检查结果单上逐项看过去,找寻自己看得懂的部分,然后了然地点头,“哦,这项指标过高了!”,又或是“咦,这项怎么这么低?”,可是过高或过低又意味着什么呢?
只有医生能解答。他们专业而谨慎,可病人最想知道的却是“能治好吗?”
能治好吗?谁能保证?谁又敢保证?
梁津元精神高度紧绷,把医生说的每句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从吴平惠入院起,她就呼吸困难,像心头坠着个重物。她眼看着吴平惠的结节定级从 4B 变成了 4C,就像在重物上又增了砝码。
梁津元回忆陈默在资料上画出的重点,4B 恶变率 10%-50%,4C 恶变率 50%-90%。她抚着心口舒气,还好还好,还有 10%的希望……但心口却越来越难受,因为这 10%放在吴平惠身上是 0 和 100 的豪赌。
她记得资料上还说,中国每年有 30 多万女性罹患乳腺癌,大数据里的三十万分之一,是每个小家庭里的唯一。
一想到这,梁津元更坐不下来,怕一坐下就泄了气。她忙里忙外,一会儿陪吴平惠去检查,一会儿去找医生,一会儿又去打饭接水,吴平惠偏还要拉着她聊天。
梁津元坐下削苹果,没聊到三句,吴平惠就开始安排后事。梁津元气得没话说,自己在这里担心得要死,她还一个劲儿说些晦气话,手上不自觉使了劲,好好的苹果被她连皮带肉削得坑坑洼洼。
吴平惠当没看见,自顾自说:“将来我不行的那一天,千万不要给我做插管的那种抢救,浪费钱。”
“你是做手术取肿块而已,不要吓自己。”
“没吓自己,万一是晚期,发展起来也很快,我先提前和你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