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和老六的关系不一般,窝囊了半辈子的老光棍,忽然有两个年轻的外乡人撑腰,人人都好奇其中的缘由。
梁津元每天从众人打量的视线中穿过,直到上了楼关了门,才摘下口罩和帽子。40 度的天这么闷一路,黏糊得都不想碰自己。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怪陈默!
他此时正打开龙头,被晒烫的水激了一下,然后掬起一捧,随手在脸上抹了两把洗去汗渍,才回答梁津元:“难得有人关心他,他可能开心吧。”
“换做以前,真难想象这是你会说的话。”
“为什么?”
“我以为你……”梁津元抽了张洗脸巾擦掉脸上的水,“反正以前我觉得你很高傲,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所以不屑和我们说话。”
陈默被“目中无人”四个字深深伤害了,一会儿说她刻板印象,一会说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吃饭吃到一半又开始叹气。
梁津元看不下去:“差不多得了。”
他越发来劲:“你的意思是我在无理取闹吗?我要是目中无人,你现在还吃泡面……”
梁津元“啪”地放下筷子。陈默立刻噤声,随后听到她用极慢的语速柔声细语道:“我说的是以前,现在的你特别谦和体贴,与人为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是楷模中的楷模。”
“说这些你信吗?”阴阳怪气的,生怕他听不出来。
梁津元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我信啊。”
陈默愣住,梁津元又问:“现在能吃饭了吗?”
他的气焰彻底灭了,端起碗再没话说。
饭毕,梁津元和吴平惠说了会儿话,她最近和梁自强吵架了,两人都不肯说是什么原因。梁津元大概能猜到,要么为多嘴的妯娌,要么为死去的公婆,他们俩吵架没别的原因。
安慰完吴平惠,她下楼去扔垃圾。回来时,陈默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梁津元察觉到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我在想你说得没错,我以前确实谁都不放眼里,结果后来那些我看不上的都跑到我前面去了。你说他们现在看我,和我当时看他们是一样的想法吗?”
“不一样吧,他们可能更不把你放眼里。”梁津元让他进来说话,别把空调冷气放跑了。
陈默无语了,她不安慰自己就算了,居然又扎了一刀:“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她不敢笑得太张狂:“对不起哦,不过我觉得你那个时候确实有骄傲的资本,现在只是虎落平阳、掉毛的凤凰……”
陈默捂住她的嘴:“你别说话了,我不想听。”
梁津元呜呜地点头,双手比着 OK。
他放下手,继续自我剖析:“不过我也想开了,或许我的能力上限就到这里,不甘心也没用。”
“你知道吗?我是我家学历最低的,每次聚餐,他们一边嫌弃我一边还鼓励我,就好像我是一张彩票,说不定哪天走运能开出个大奖。”
梁津元啧嘴:“那确实希望渺茫,中大奖的概率很低的。”
陈默暴走:“针线呢?我要把你的嘴缝上!”
“好啦好啦,我认真说。”梁津元把他拖回来,按着他坐到椅子上,自己重新组织语言:“首先我要说你很棒,因为你能反思自己,至于反思得对不对我也没资格评价,但这个行为本身就很了不起。”
陈默内心毫无波澜:“你好像在哄小孩,下一步是不是要给我一朵小红花?”
“那你回去吧,别听我说了。”
梁津元推他一把,陈默耍赖不动:“我不走,我想听,你继续。”
“没有了呀。总而言之,你自己想通不是挺好的吗?”
陈默有些失望,皱着眉看她。
梁津元抚平他的眉头,刚松手,他又皱起来,于是她用两根手指撑着他的眉心不放:“别皱,丑死了。诶,你是不是该修眉毛了?”
陈默抬手摸了摸:“我就没修过。”
说话间,梁津元已经拿着修眉刀出来了:“那今天便宜你了,我来给你修个……剑眉。”
陈默犹豫:“你不会把我眼皮刮破吧?”。
“放心,我手艺好着呢。”梁津元摘下他的眼镜,“闭眼。”
左手拇指和食指绷紧他眉尾的皮肤,右手下刀,刚刮第一下,陈默眼睛就一转,害得她也手一抖:“你别紧张啊。”
“我没紧张。”他深呼吸,闻到一阵甜香。注意力一旦被吸引,更觉得这香味越发浓烈,让人难以忽视。
他忍不住问:“你又换沐浴露了?”
“两个换着用,今天是红石榴味儿的,好闻吗?”
他又吸了一口:“我还是更喜欢水蜜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