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不是一无所有,林州行手上最受林董重视的筹码,就是他成年结婚后会拿到外公遗嘱中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林董面对这件事的解法,是推林州行出去“和亲”,周家是独女,也许林董是希望林州行娶周琦,在未来稀释掉周家的一部分股份,又也许他希望捆住的是林州行的手脚,继续把他排除在百乐之外。而林州行捏着筹码,因此面对周家也有了上谈判桌的底气,如果他真的娶了周琦,那周家未来是会站他,还是他父亲?
难怪他虽然看起来听周琦的话,有时候又并不在乎她的感受似的——保持谦顺的姿态,保留高傲的底线。因为对林州行来说,周琦并不是一个好的人选,结婚是他最有力的筹码,他要选择一个真正合适的帮手,周琦一派天真娇憨,实在蠢得过头。
所以林州行一直一直的在告诉我,他的时间不多了。
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骤然将他逼入更深的绝境——林夫人离世,林董会名正言顺的接收夫人旗下所有的财产,也许还会不动声色地转移给自己那个“真正的儿子”。林州行尚有外公遗嘱傍身,但林意珊很可能什么都拿不到——按时间算,林州行的外公过世时,林意珊尚未出生。
眼下,结婚是目前唯一能够破局的方法,借由结婚,林州行可以拿到遗嘱财产,也可以开口向父亲讨要分割一部分母亲的财产,所以,他只能结婚,也必须结婚。
结婚不是儿戏,不能路上抓一个人就结,帮手的选择至关重要,周琦不合适,那么谁是最合适的?
我想起他刚刚逼问我的话,如一盆冷水般泼下,显然易见的答案摆在眼前——林州行认为我是最合适的。
不好说这个结论与情爱有多少相关,林州行心中对我到底有几分怜惜,这是一个选择,这是当前逻辑下,他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葡萄糖还没打进去多少林州行就醒了,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是摸自己的脸,冷冷道:“你一巴掌把我打晕了。”
按理说这种根本不讲道理的话,我应该怼他,但林州行现在半疯不疯的,我不想惹他,因此说话都有点哆嗦,动作骤然停止,显得很傻:“不是我,是你……你低血糖。”
他看了一眼我手腕上的淤痕,垂了下眼睛说:“对不起。”
“没事,我打你一巴掌,就当扯平了。”
“我妈的事,不怪你。”林州行慢慢坐起来,捂着前额,“是前车在快速干线上突发事故减速停车,导致我们的司机判断失误撞了上去。”
我没管他的道歉,看他的动作,于是皱眉上前查看道:“你是头痛吗?”
“不是。”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咬了咬牙,说:“我又想了一遍,我必须结婚。”
他静静看我,显然并没有真的疯掉,实际上林州行的决断冷静又快速——的确,我现在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必须争取,我心里知道无论是接受和拒绝,含糊其辞是没用的,我不能逃避,必须给出回复。但就算他时间不多,我也不能贸然交付自己这么重大的决定,我狠心说:“我要考虑一下。”
林州行的眼神闪了一下,似乎有所动容,也许他又有那么一瞬间心软过,决定放过我,可是最终,他没有说算了,也没有拒绝,只说:“我可能只能给你一周的时间。”
“好。”
“能帮我去刷下卡吗?”林州行沉默了一会儿,很突兀地开口,“医院的费用还没结。”
“好。”我点头,“你睡一会儿。”
林州行想了想,摸了一张金卡过来,然后说:“密码是 304027。”
我心下大震,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串数字不是生日,也不是什么谐音,304027,是我的学号。
可是按道理林州行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专业相隔很远,院系全都不在一起,他怎么知道?
“柳唯是 304025。”林州行解答我的疑惑说,“我找亮亮问过的。”
“你早就知道?”
“我一直知道。”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他忽然告诉我这些,只能是故意,为了告诉我他一直把我放在心上,为了让我心软,为了增加我答应他的筹码,可我现在生不出埋怨他的心思,只有无奈,叹了口气说:“林州行。”
“我知道。”林州行接话过来,眼睛垂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淡淡道,“我的确是个无耻的人。”
所以那一刻的动容还是压倒了他,林州行故意到几乎突兀的地步,是为了告诉我——小心一点,考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他想告诉我他会利用一切来达成目的,甚至是自己的感情——这个密码林州行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蛛丝马迹,却非要在最不合时宜地时候揭露,他对待自己,果然也决绝地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