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难辨地看我一眼,脚步顿住:“你怎么在这?”
“周明祎有事出去了,我帮他看一会儿。”我翻开记录本,递过去一支笔,“签个字。”
“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没有掩饰语气里的刻薄,于是我也很不客气地指着记录道,“你明明就常来。”
“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在意你!”他的语气锋利了一瞬,很快又懒洋洋地慢下来,“帮你避嫌。”
“谢谢你啊。”我冷笑一声,“用不用我也礼尚往来的帮帮你?”
“你经常来吗?”
“偶尔。”我想了想说,“有时候差人的时候,他会喊我。”
“我在的时候他怎么从来不喊你,你没发现吗?”
我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说:“那有没有可能,是你亲口告诉我,你其实不喜欢?”
“州行,这边!”约他来玩的人在招手喊他,他看我一眼,忽然很淡的笑了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话没头没尾,我也冷淡道:“你朋友在那边,我不和你吵。”
林州行摔笔走了。
那个日子很好记,因为是那一年的圣诞节,有很多场景和这个时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我记得商场门口四层楼高的圣诞树,挂满了彩球和礼盒,街上连缀起积雪一样的灯光串,沉甸甸地穿挂在道旁的常青树上,学校在食堂的玻璃上贴满了雪花和贴纸,门口站着高大的圣诞老人,乐呵呵地向路过的学生派发传单,邀请他们参加平安夜的音乐会。
音乐会是学生会组织的,圣诞老人的玩偶服里面是体育部的干事们,但是不是圣诞节其实不重要,情侣们能把任何节日都过成情人节,二姐被亮哥约走去市郊露营看星星,老大喜滋滋地去赴陈军的约,就剩我和刘薇在宿舍,刘薇躺在上层床上,探头下来,看我在干嘛,好奇道:“我是没人约,你是别人约了不去,小清,你在想什么啊?”
我仰头道:“我在想蔡璇。”
蔡璇发了一张行李箱的图片,背景是宿舍,配文是“现在出发”,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但明天是周一,她要去哪?我知道她家在临省,可如果是回家,不会配上“出发”这个字眼,而如果是室友和闺蜜一起出去玩,配图当然是大家的合照,是什么让她忍不住一定要专门发一条宣布,但又没有其他素材,只能发一张光秃秃的行李箱呢?
我想明白了,我慢慢想明白了。
是林州行。
我想明白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惆怅,而是急于验证,我马上发短信给二姐,问她到了没有,二姐说没有,还有十分钟吧。
哦,我说,如果你到了露营地,看到了林州行和蔡璇,不要惊讶。
二姐狂发猫猫疑问表情包。
谁?和谁?
蔡璇今晚应该会表白,林州行应该会答应,我又说,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二姐,你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这次换成了猫猫吸氧表情包,二姐说什么和什么啊,我反对!
你反对无效,我笑着说,我反对也无效。
然后,我发给林州行一条消息,我说,祝你今晚的露营玩得开心。
他没有回复。
半夜我和刘薇被二姐交错着打电话轰醒,在视频连线中我们一起观看了现场直播,在林州行点了头周围众人开始起哄之后二姐掐了直播回到帐篷里,叹了口气说小清别太难过,追你的男的排三条街,管他一个林州行。
我不难过,我想我不难过,暗恋大多如此,无源而起,无疾而终,人生还很长,我不该太难过。
“小清,你怎么知道的?”刘薇感叹道,“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吗?”
“不。”我严肃地纠正她,“是推理。”
蔡璇追林州行,追得声势浩大,无论最终失败还是成功,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一定会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她选择了这种方式这种风格,已经演满开场的二三幕,绝不会默默不闻的退出,节日、校外、露营——是完完整整的天时、地利、人和。对蔡璇和林州行来说,一个正式的表白并不是战争吹响的集结号,反而是揭开关系打破平衡的那只手,就像薛定谔的那只该死的又死又活的猫,当你掀开箱板时,猫的死活就不再是叠加态,而是一个明确的结果。蔡璇兴高采烈的“现在出发”就是那个结果。
再打开手机时林州行已经有了回复,他问了问句,但是没打问号,看起来语气就不是那么强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我几乎能想象到他说这句话的表情。
他问,有意思吗。
我说,太有意思了。
比起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比起让蔡璇亲自来我面前告诉我,我选择自己猜,既然猜到了,那我当然要告诉林州行,我可能的确太在乎在他面前显得聪明,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么,我希望可以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