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
“你老板叫什么来着?”
“嗯?我没说过吗?”
“没有。”
好像真的没有,林州行这个人,在我妈这里好像一直是个背景板,从来都没有正式出现过,是同学,是老板,是一个社会性角色,而不是一个认识的,具体的人。她认识我带回家过的男朋友,也认识我抱怨过的难带下属,认识我的室友和闺蜜,但她不认识林州行。
“那……也无所谓。”我想了想说,“反正也是前老板了。”
我有心向我妈展现友好态度,于是完全合作的接纳了她推送过来的微信名片。我妈认为自己是一款非常为他人负责的丈母娘,虽然手上掌握着数位适龄男青年的优质资源,但坚持要我挨个接触,有序洽谈,坚决不搞广撒网式、鱼塘式相亲,秉承着一对一高端服务的理念,我添加了第一位男嘉宾,微信名叫“广志”,头像是大海。
这位男嘉宾的开场白是:“您好,我是廖广志。”
尊称为您大概事出有因,他是我妈从家里的公司物色过来的,认为其闪光点主要在于勤奋踏实,和老板的女儿相亲会是什么心态?连我都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如果回复不用称“您”,说“你”就好,其实就已经有一种不自知的优越感,如果略去不讲,又好像理所当然一样,我想了一会儿,只好先自我介绍说:“嗯你好,我叫邓清。”
对面秒回:“知道的哈。”
然后又问。
“小姐姐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一般什么时候有空?”
这套话术熟练得如此丝滑,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像劣质天鹅绒毯子似的,看起来顺滑,躺下去又毛扎扎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初次见面总得给陌生人足够的礼貌,于是我试图忽略这种感觉,为了调节气氛发了数张表情包,然后说:“你选位置就可以了,我刚离职,空闲时间比较多。”
这位廖先生又发了一串调研问卷似的问题,我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实在耐心得有限,最后只好试图委婉:“问这么细啊?”
“我得了解您嘛,不沟通怎么了解,是不是?”
“见面聊吧。”
对面这回收手了,回了一个 OK 的手势。
涂总强势回归,在朋友圈大发定位,表明自己飞机已经落地,公司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这一趟是去找钱了,看涂总如此高调,抱着一种祈福的心态纷纷点赞,其中还有不少这一批离职的同事。但也有人仍然忧心忡忡,王瑶就发微信问我说:“姐,下个月不会发不出工资吧?你都走了,总能透露点内部消息吧?”
“还不至于。”
“可是财务说账面上就只剩十几万了。”
“涂总不是回来了吗?”
“好吧。”
如果还没有钱进来,就再裁掉三分之一,林州行当时是这么决定的,第一次的名单是我拟的,实在难以取舍,在办公室坐到半夜。作为技术研发型公司,结构本身就十分扁平化,研发中心和产品中心占了大部分,职能部门人员极少不能再减,最终名单人数不够林州行是不满意的,直接把花名册拉过来用钢笔划掉名字,我看着心痛,倒不是说都有多么深刻的个人感情,只是可惜,这个人性价比真的不错,这个人培养了两年终于出了成色,这个人负责核心代码部分……
“但是。”林州行说,“总得先活下去。”
“等缓过来了,再找回来吧。”他又说。
“谁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皱眉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就是机缘问题,不可惜。”林州行扣上钢笔,收走了那份花名册,“你既然这么难做,下次这份名单我来出。”
我就在第二批名单上,难怪他要自己出。
涂总不食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老婆约我吃饭,这个说法其实不够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涂总的夫人柳唯女士携家属邀我吃饭——我们不仅是大学的室友,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柳唯女士是个美人,是那种书香气的漂亮,喜欢盘发,眼睛是细长的凤眼,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江苏人,连名字都是非常经典的江南风情款,可巧的是我们同寝还有一个叫刘薇的。
这两个人的名字读起来几乎一样,只是音调的区别,所以一开始在寝室我们就好像四个做牙齿矫正的人,叫人的时候下大重音在音调上,非常费劲,最后就决定算了。每个寝室凑齐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排年龄顺序,于是排名第二的柳唯以后统称为二姐,离谱的是一周后辅导员也开始这么叫,我们认为她大概也觉得刘薇和柳唯连起来十分绕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