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念他的名字,就是说他很有名。
林州行,邓清说,你很有名。
因为。
你很有钱。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瞬间?那是一个普通的,所谓“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俗套瞬间吗?
不,那是一个决定了他们日后关系的关键瞬间,因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并不是挑衅,而是很平静,就像念出橱窗里商品的标签,价格就是价格,不带任何评判色彩。
她凝视他又漠视他,应当可以作为对手,他开始着迷于试探她,靠近她冷淡的、平静的、稳定而自我的灵魂。
男主视角【第三人称】03 人生轨迹
【 有钱从来就不是一件坏事,他不能装模作样的把它当成一种痛苦,那样就太无耻了 】
——
他们曾经靠近过,但只称得上是互相打量,连了解两个字都够不上,彼此把自尊捏的很紧,谨慎的交锋,年轻时总是不怕错过,哪怕他对邓清,可谓是一见钟情。
可就算一见钟情,她的冷淡也足以竖起他全部的防备。
时机也不是太好,他那时心中满是郁结的愤怒和幽暗潮湿的憎恨,蒙在表面平淡温和的一张皮下面。和现在的肖肖差不多年纪,七年前,大概是十八九岁,乱七八糟地忍了一整年,终于离开家离开深圳,他原本再也不想回去。
高二那年,当外公去世,一个秘密像脓血一般被戳破。他终于知道了父亲时常挑剔和审视他的原因,明白了父亲对所谓的堂弟莫名其妙的关注和资助,被称为婶婶的女人可以坐在饭桌上和她的母亲对峙,因为那不是他的婶婶,那是他父亲的情人。
二十几年的情人,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
多恶心,多讽刺。
母亲的软弱也让他觉得鄙夷,心存可笑的幻想,觉得一家人还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总归还有些体面,外公把大部分股份都留给了自己的女儿,这就是林平舟还愿意虚伪地善待她的原因——林州行分不清母亲是真的愚蠢还是非要自欺欺人,总之他无法理解,所以当她尝试着和自己的儿子谈一谈时,他总是站起来走掉。
同时令他憎恨和鄙夷的还有彼时不知所措的自己,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单纯地决定反抗。林平舟让他和李享之一样,去留学,那就不去,母亲让他考进离家最近的广州去读,希望他能时常回家,也一定不去,不仅不去,而且要越远越好。
高三的最后几个月林州行把他所有的机车头盔和夹克都锁进柜子,一言不发地报考了远方的金融系。林舒琴原本计划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一套房子,他拒绝了,对母亲说道:“看好你手里的所有东西,不要给他,也不要给我,不要给任何人。”
林舒琴想着的是另外的事情,她握着他的手腕说:“你好好去上学,什么都不要乱想。”
什么都不要乱想,然后看着那个男人吞掉林家的产业,把头扎进沙子里,让水淹到脖子,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刻薄地在心内嘲讽自己的母亲,却在母亲朝他张开双臂时,弯下腰去,听话的让她搂住他。
“小州,开心点好吗?”
“嗯。”
如果这就是他的身份,这就是他的命运,接过外公和舅舅的责任,守护林家唯一的一朵玫瑰,那么有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从哪一步开始?
没有!所以他为什么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凭什么要被邓清审判?
又或者,也许她说的是对的。
肖肖就认出来了,即使他尝试隐藏,也能迅速被人察觉出不同,他生来比旁人拥有更多,并不配自怨自艾。
有钱从来就不是一件坏事,他不能装模作样的把它当成一种痛苦,那样就太无耻了。
但也是邓清,对他说,你的付出当然也是很珍贵的。
他当时说,哦。
那个场景他还记得,她的表情他也记得,在青山,坐在能够俯瞰整个学校的天台上,晚霞洇出绚丽的烟紫色,夕阳给她披上一层艳丽金纱,勾勒出她小巧的、极为精致的五官。
金线的轮廓线混着暮色裹出一层柔和,模糊了她一贯的冷淡态度,因此也让她显得很动人。
可邓清从来就不是一个巧笑盼兮温柔可亲的美女,她的笑意往往很少到眼底,只是嘴角轻轻地勾一下,好像用心,又好像不太用心。
她面对他的态度也永远谨慎,坦诚,但是疏离,目光和话语都像一片薄而锋利的柳叶刀,差一点就彻底剖开他——但总归还是能避开的,只是面对她,他总觉得需要十二分的小心。
但是在那个瞬间,在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的那一刻,他决定向前多走一步,他可以为了她改变人生轨迹,他可以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