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手中的冰淇淋,我还是忍不住在想他。
融化掉的冰淇淋滴在手指上,那一瞬间的触感让我忽然想起一些碎片,想起某一刻的林州行。我想起他在月光下望着我轻轻弯着嘴角笑的样子,也想起来很久以前我意识到自己爱上他时,那个后巷他酸得眯起眼睛露出虎牙轻啧一声的样子,那样的人,本应是那样的人……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是因为……是因为他太想赢所以真的疯了吗?不……是因为,因为他有想要做的事,也并不甘心罢了,我重新想了一遍林州行话里的悲哀和绝望——十二个亿,我做梦都不可能想象出这么多钱,这样的债务和赌注压在谁身上都足以让人崩溃。
我想起林州行眼窝深陷,在客厅拼命抽烟的样子,也想起他总是望着沙漏发呆的样子,他的确没有说,可我也没有问,我突然意识到,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也有做不到的事,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林州行一向可恶,虚张声势,惯于沉默,总是什么都不说,因为我也并不认为他无所不能,于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是依赖他的,我总是跟着他,他给我目标,给我任务,告诉我要做什么。他好像比我聪明,也总是能做到,所以只要他不说,我就习惯了不问,可林州行如今崩溃,我才突然明白,原来他撑不下去了。
每天晚上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都是怎样入睡的呢?
还是根本就无法入睡……我想起有一些晚上,我迷糊着醒来一瞬时,发现林州行垂着眼睫静静看着我,好像是怕我发现似的,每当我挣动一下,他便轻轻闭上眼睛。
啊,又滴在手上了,冰淇淋要化了,我急忙塞进嘴里。
好冷啊,我心想,还是回家吧。
原本还担心不知道怎么面对,却扑了个空,林州行居然不在。
不在就不在,不在就算了,我回到房间拉上窗帘就直接躺下,原本没打算睡着,可也许是闹了一场又哭了一场,精力不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意识,陷入半梦半醒之间。
大概是凌晨,只能说,大概,我没有看表,被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似乎是地面车库传来响声,护栏发出惨烈的哀嚎,我掀开窗帘的一个小角,看见外面的天色刚亮起一层毛茸茸的晨光,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地上一片一片的水渍,似乎下过雨。
揉了揉眼睛,我思维呆滞地起身,忘记穿上拖鞋,打算查看一下响声来源,打开房门的瞬间,正好遇见大厅里走进来的林州行。
原来是他回来了。
隔着那么远,他周身的寒气还是裹了过来,我不由得觉得冷,他整个人也冷冰冰的,头发又湿又硬地落在前额,遮得看不清表情,他说,你回来了。
对,我说,出去,这是我的房子。
你拿我送你的东西来教训我?
所以你送我的东西还是你的?
我冷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他并不明显的锋芒慢慢地落下去,好像接受了我的说法。
好,我走,你不要再乱跑了。林州行疲惫地低声说,我找了你一整夜。
于是他转身,真的要走,不……别走,于是我跑下楼梯,光着脚跑向他,喉咙里噎着什么,说不出话来,林州行猛然向前抱住我,他身上是湿的,不知道沾上的是露水还是雨水,好冷,冷得发颤,他紧紧抱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对不起。
我的确无耻,糟糕透了,你说得都对,我都听你的,林州行低声求我,但你别走。
他抖得厉害,我急忙反手搂住他。
淋雨了吗?我轻声说着,揉了揉他脑后的湿发,给你煮点热姜茶喝。
煮好的时候林州行已经换掉湿透的衣服,等在餐厅,可是睡着了,睡得很浅,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叫醒他,只是把姜茶放在桌上,就看见他睁开眼睛,满眼的血丝,但也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我。
我没有看他的眼睛,视线放到一边,勉强笑了笑,道:“去哪里找了这么久,怎么不回来看一眼。”
“机场,车站。”林州行伸手端起碗,舀起一勺轻轻吹着,“我以为你会离开深圳,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想说点什么,但那勺子却抵在了我的唇边,我只好把要说的话吞下,抿下这口姜茶。
“你说得对,我输不起,也不甘心。”林州行开口道,神色中有一种颓然的平静,“可现在不认也不行了,我连比心狠都比不过他,可能就是不如他吧。”
“你知不知道以前你当我老板的时候,其实我有点怕你。”我突然说道,朝他笑了一下,林州行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王瑶更怕你一点,我们经常聚在一起偷偷说你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