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吗?”部长叹了口气,“进来说。”
两人走进办公室,部长关上门,招呼他坐下,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就算你不跟这个新闻,这个月的绩效也给你算上,奖金也给你照发,行不行?”
“部长,我不是为了绩效和奖金!”
“那是为什么?为了名声?”
“也不是。我接触过赵晓敏,也就是遇害者的母亲,我答应过要帮她。”
“帮她?你的态度已经不中立了,我更不能让你去报道。”
“不,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会弄虚作假的。如果事情真的像赵晓敏说的那样,出于人道主义,我也要把事情的全貌公之于众,帮她讨一个公道。”
“难道别的记者不能做这些事?我们的老记者经验丰富,你能做的,他们都能做。”部长说:“你这么执着,一定有别的理由。”
池染沉默半晌,说:“部长,那个女孩摔死在我面前,我的脑海里一直是这个画面,还有赵晓敏哭的样子。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懂。”部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能有这种责任感很不错,但是不要让这种感觉绑架你。你有你的心结,我也有我的考量。你还年轻,更成熟老练的记者才能深度报道好这件事。你也不希望因为你的固执和自大,让那位母亲受更多委屈吧?你不能这么自私。”
池染忽然感到心被刺痛了,自己的坚持竟然是自大和自私吗?自己真的有能力帮到赵晓敏吗?
等池染出去,部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喝却没喝,而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长叹了一口气:“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唉,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到底是惹了什么人。别怪我为难你,是有人要断你的前途啊……”
池染恍惚地走出部长办公室,在楼道里坐下,心里既失落又迷茫。他拿出手机,上面还有自己和赵晓敏的通话记录。答应了要去找她,还是去一趟吧。
他收拾好心情,驱车赶往酒店,刚下车就看见赵晓敏和一个人走出酒店,他认识另一个人,是法制栏目的李记者。李记者四十多岁,是他们栏目的中流砥柱,经验丰富,采访风格也很受欢迎。
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什么,李记者竟然一副和赵晓敏很熟稔的样子,看来短短几个小时就混熟了。
池染的脚步一顿,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正巧赵晓敏看见他了,两个人主动走过来。
“池记者,你怎么来了?”李记者问。
池染说:“我答应了今天要来看她的,所以就过来了。”
赵晓敏说:“谢谢你还跑一趟,我听说了,李记者接替你的工作了,之前麻烦你了,谢谢。”
“哦,好,没关系,不用说谢谢,以后有需要还可以联系我。”池染说。
“好。那我们要去医院了,再见。”
“嗯,再见。”
目送着他们离开,池染站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部长果然一针见血,在这件事情里,赵晓敏不一定非他不可,而是他需要用跟进新闻的方式安慰自己的创伤。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他跟着人群走过十字路口,忽然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渺小的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是一个随便谁都能取代的人。
那自己的价值在哪里?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自己注定平凡,注定庸碌?
过去总觉得自己聪明,只要努力就无所不能,也许……只是一种错觉?
经过一家电器店,池染听见电视里在放一个节目,嘉宾说:“人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接受自己的平凡甚至平庸,但是很多人都是如此,痛苦挣扎过后,不得不接受这种残忍的现实……”
平凡、平庸?也许确实是这样。
他没有回电视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一点干劲都没了,加上晚上没睡多久,困得要命,于是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正好沈西洲也不在家,他就倒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可是这一觉也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赵晓敏的脸,一会儿是李记者的脸,一会儿又是部长说的话,甚至还有小女孩坠楼的样子,轮番折磨着他。
等醒来时,天色渐暗,自己身上盖着毯子,沈西洲坐在后门口,架着画板随意地涂涂抹抹,画的似乎是一个半开的抽屉,里面藏着一颗琥珀石,一只手拉着抽屉的把手,不知道是要打开抽屉还是关上。
池染走过去问:“开还是关?”
“你醒了。”沈西洲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画一边说:“看桌上有一把锁,是锁起来。”
“为什么要锁起来?”池染又问。
“因为是宝物,所以要藏起来,才能只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