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卿原本就冷,现在更是整个人都被冻僵了似的站着。
“我做过的事,说上三天也讲不完,现在也不想告诉你那么多。不过你可以问问你的小情郎。”和怡出其不意提起连决,笑容多了玩味,“看他肯不肯告诉你。”
芳卿张了张嘴,牙齿终于打起了冷颤,“……连决也在为您做事?”
这样一想,和怡的布局可以追溯到去年要求连决做驸马的时候。
和怡冷笑了一声,不再有义务回答。她丢了手上充满威胁的刀,摆出了自己招揽的诚意:
“今日就当是郁大人救驾有功,你我才见了一面。皇兄就算对你起疑,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救了我,谅他不会拿你怎样。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和怡视尸海于无物,“好在死人不会说话。”
芳卿沉默。以前只听闻和怡长公主承袭了一半夏氏血液,所以很有将门风范。但今日一见方知道,她就是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
两人佯装互相搀扶的样子来到椒房殿“求救”。
椒房殿原本也是永康攻打的目标,但由于皇帝先做准备,守卫充足,永康的人马并未靠近椒房殿一步,就在外面被集体射杀了。
芳卿今日看尸体已经看到了麻木。她“扶”着和怡,还没走近,霍行泽已经大步飞奔了过来。
他所在的殿中军负责卫戍椒房殿在内的六宫殿,此时皇后和皇子最要紧,他就在此处待命。霍行泽远远地就看见了芳卿一身浴血的狼狈。不过他还有分寸,冲过来先跪下道:
“卑职拜见长公主殿下。郁大人。”
和怡眨眼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要去见她皇嫂。芳卿则不动声色地张望着椒房殿内的情形,也问了霍行泽几句,得知皇后这里里里外外都像铁桶一般。
说话间,远处又传来疾迅的脚步声。霍行泽和其他侍卫都拔出刀,同时将她们挡在身后。
“嫂嫂,你先随长公主殿下进去。”霍行泽刚刚说完,连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阴凉的微紫暮色里。
他一个人来的,靛蓝色的衣袍也被血染过,成了浓厚的黑色。
众人见他单枪匹马,又一身肃杀,都纷纷一愣,不自觉地收起了长刀。
连决一听到芳卿逃往椒房殿的消息,就撇下了一切赶来。路上,他只顾着心急如焚,哪里想过她来这里做什么。
可他一走进眼前的宫道,远远看见芳卿的身影,还未感到如释重负,就看到了霍行泽一脸戒备地护着她。而她呢,就靠在霍行泽的身后,看着他对他拔刀相向。
霍行泽看见是他,很快收回了佩刀,回头对芳卿说着什么。她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向他看来。
霍家人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
重要到令她不顾生命危险,也要迢迢赶来椒房殿。根本不想想霍行泽是什么能耐,哪里需要她担忧!
连决动了动焦渴的喉咙,手里还攥着那被血水泡过的珠花。他背过手去,放慢了脚步。
反正她没事,也不需要他。
快一点,慢一点,甚至不来都没有关系。
忧心如捣的情绪还未平复,但连决刚才有多油煎火燎,现在就有多么凛如霜雪。他从没想过芳卿能像对霍家兄弟这样奋不顾身、为了找他们甚至将自己置于险境。
而他呢。
他只希望她能等他一会儿,为什么这也成了奢求。
……
连决沉默地走近了一些,芳卿也同霍行泽交待完了一切。她抬起头来,两道目光交错,连决冰寒坚实的眼神一碰到她就碎了,落下满目心如死灰的颜色。
他看向她的那一霎那,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原来你不要我”。
他迈着沉凝的步子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对和怡行过礼后便向霍行泽说:“奉陛下之命,前来探望娘娘和皇长子殿下。劳烦带路。”
霍行泽见他公事公办,便点了下头。连决直截了当地进了内殿,再没回头。
他与芳卿眼神交接的时间极为短暂,不过惊鸿一瞥。可但凡有情,就瞒不过旁人的眼睛。霍行泽还没转过弯来,但和怡却看得明明白白。
“郁大人,不是我说你。”和怡又恢复了那派混不吝的神态,悠悠说道:“这么忠心的小狗,你怎么好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他的心呢。”
芳卿不答。她看向连决断然离去的背影,隔着重重人群和守卫,还是能清楚看到他走到了皇后面前,被皇后亲自搀扶着站了起来。
他貌似在解释自己不是为了她才巴巴地赶来,但她却明白,他在毫不掩饰地向她展示他是何等的受伤。
无视包含了千言万语,也比痴缠怨怼痛彻心扉。
“他看上去已经幡然醒悟了,不会再理你了。”和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起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