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玉簪好漂亮啊!”阿栎伸手想碰。
他不自觉躲过那只手:“别……”而后忙补充道,“这不是我的……”
“小气,又碰不坏。”阿栎也没恼,吐了吐舌头,“叶家真是财大气粗。”
误会便误会吧。
阿绫扭头看向窗外,不知云珩这样帮他会不会被发现……不过,他是皇孙,哦不对,如今他是皇子了吧……应该不会有人敢难为他才对。
此刻脱了险冷静下来,他终于感受到一丝疲累,单手捏着簪子,坐在床边发起了怔。高高在上上的皇子,待他这样的市井草民,也会那样温和有礼的吗……细细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多有僭越,不过那人似乎也没有计较……
“阿绫?”阿栎出去提一壶茶的功夫,再回来,人就睡了。少年叹一口气,替他盖上了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阿绫……你,决定了?不去学塾?虽说你这个年纪有点子迟了,不过,你阿娘可总是期望你能做个读书人的……”沈如从账本中抬起头。
“是。我想拜您为师,学刺绣。”他端着一杯茶,跪在沈如面前,“求老师破例收下我。”
阿绫思虑再三,供养一个读书人实在辛苦,看叶书锦便知道了。
不单单是上学塾,请先生那些银钱。
想要学有所成,多数人要苦读数年,甚至十数年。这期间要用掉数不清的笔墨纸砚,昂贵的书本,将来赶考的花费更是不容小觑。且沈嬢嬢还有个阿栎要养活,他又哪里来的厚脸皮看阿栎忙前忙后,自己却恬不知耻地去上学塾。
如今沈嬢嬢年纪也不小了,虽说绣庄经营的有声有色,可供一个人读书都勉强,根本不可能负担两个人,何况她上头还有个年事已高的老母亲要赡养。
阿娘从小便教导他,沈嬢嬢对他们母子有恩,他来是要连阿娘的份一起偿还恩情的,怎么能添这样的乱。
“阿绫我问你,你是真心喜爱刺绣,还是怕读书花费太多?”沈如还有些犹豫。
两者皆有,所以他只答前半句,也不算违心:“阿绫是真心喜爱刺绣。沈嬢嬢您不是夸过我吗,说我天赋罕有。”阿绫从怀里掏出一方藕荷色素缎,上头是未完成的绣像。
兴许是太久没见过爱徒,沈如的眼眶刷地红了,颤抖着接过那比画像还要精细的绣像:“这,这是你绣的?”
阿绫点点头。
他当初最喜欢阿娘刺绣时的样子,专注,且还流露出一丝沉迷,眼中光芒闪烁,仿佛只有拿起针的时候,她才是快乐的。
沈如的手指轻轻拂过绣像里宋映柔的脸庞,藏不住满眼的怜惜:“这些年,都是谁教你刺绣的?我记得你当初离开时,也只能绣出些简单的小图罢了……”
“也没有谁。不过我常常去玉宁织造局,算是偷师吧。回去之后,没事便自己找块料子试一试,时间久了,也能学些皮毛。只是,若想更进一步,还需要您的调教。”
“看……看会的?”沈如摇摇头,“罢了罢了,我收你。你这孩子,跟你阿娘一样,怕是天生就要做这一行的。也好,你和阿栎作伴,相互帮衬着,日后这家绣庄给你们,我也放心。”
说完,她接过那杯已半温的茶水,仰头喝下。
阿绫在她脚边磕了个头:“弟子叶书绫,见过老师。”
条件不允许,只能放弃读书,专心搞事业。
第19章
先帝驾崩转年开春,改元为“瑞和”。
星霜荏苒不过三年,阿绫的手艺却已叫绣庄所有绣娘望尘莫及。
这日阿绫租了辆马车,独自来取沈如先前定好的蚕丝线。
“我叫伙计去后头给你拿了,你坐一坐,坐一坐。”顾老板一边安排人给他上茶,一边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他,“小公子,面生啊……”
这顾老板在玉宁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蚕丝商,早年还只是与玉宁大大小小的绣庄布行合作,这两年混出些名堂,开始为织造局稳定供货。
叶静远落马之后,京里防患于未然,织造监督一职改为三年一换届,也再没什么世代承袭的供货商,以免官商勾结牟取暴利。织造局每年会公平收购蚕丝,品质为首要。
阿绫接过丫鬟的一碗茶,搁到一旁,起身拱拱手:“顾老板叫我阿绫就好。沈老师原先是要亲自过来的,可近日变天,总一冷一热的,她染了风寒正卧床,便叫我替她来了。”
“阿绫?原来你就是沈老板总挂在嘴边的那个关门弟子啊。哈哈,好好好。她常跟我们说,二十年来,拜她做师傅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有指望青出于蓝的屈指可数,你便是一个了。哎呀……想不到是这么一表人才的小公子啊……”顾老板不知因何,竟有些喜出望外。他来回踱了几步,眉开眼笑地搓一搓手,“那,敢问阿绫,年方几何?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