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华年(34)

“可是为什么呢……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可怜……”好荒唐,阿绫想不通,若男人生来就要辜负女人,那他宁愿一辈子不要喜欢女人,不要娶娘子,这样便不会伤了谁,辜负了谁。

这里的人,连个衣冠冢都不愿给阿娘留……阿娘从小就教他要与人为善,可为没有人愿意善待她呢。

如水月色照不亮深宅大院翘曲飞檐下的冰冷,阿绫多想就这样推开门,再也不要回来。

可如今他已经没有家了,出去了又能怎么办呢?

“少爷……”

“元宝,若是明日一醒来我就能长大,该有多好……”他只能等。

元宝变着法哄他开心。不知她从哪里挪了几盆夏三白,光秃秃的西院总算添了些生气。

阿绫问叶晴芳讨来个绣架,平日里思念阿娘,要么抄抄那本翻烂的论语,要么便学着她曾经的样子,坐在窗前的一片柔光里,一针一线,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绣春日和风里偶然停留的檐上燕,绣夏日烟雨间盛放的茉莉栀子白兰,绣秋日枝头上被染金的银杏扇叶,绣冬日寂寥中蔚蓝天幕里的一片游云。

经过一次失利,叶书锦在十九岁那年不负众望高中两榜进士,同年便成了亲,娶的是荣亲王家的千金,算是高攀。如今正在太常寺任职,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典簿,可任谁都知道他萌父亲和岳丈两棵大树庇护,前途坦荡。

林亭秋彻底辞了家里的先生,阿绫读不懂的那些学问,再无人请教。

起初他觉得日子难熬,可一幅一幅绣片堆叠起,针脚日益细密,色彩日益调和,皮头层次日益清晰。

他尝试绣出一副阿娘的小像,新月细眉,晶亮杏眼,含笑薄唇,可还未绣完,天就变了。

又或许,是一些人作恶的报应。

快快长大。

第16章

近些年,玉宁叶府风头无两,谁人不知。

可盛极必衰似乎是谁都逃不过的规律。

阿绫十一岁生辰一早,京里传来噩耗,皇帝围猎中意外坠马,不治而崩。

一时间,朝局纷乱,叶静远急匆匆赴京,可不多时却被下了刑狱。

玉宁织造局这块油水丰厚的肉不知被多少人觊觎,加之叶静远这些年仕途亨通,愈发目中无人,得罪了不少同僚,以至墙倒众人推。一道一道折子递到新皇面前,尽是对叶静远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的控诉,俨然将他比作了这玉宁的土皇帝。

林亭秋提前几日得到了父亲林尚书的密报,说是翻案无望,叫她早做准备。叶老太太劝她学一学叶书锦那聪明的娘子,马上与叶静远合离免得受牵连,不想林亭秋竟然不愿。

“母亲,我兴许可以不受牵连……可我就锦儿这一个孩子,他与老爷注定逃不掉,若他们没了,我何必在娘家遭人白眼,苟活这下半生……”

三日后的清晨,玉宁谢知府与叶家划清界限,带领百名府兵,跟随钦差,围了这玉宁最大的宅院。

叶家七八口,连同几十个丫头小厮护院跪了一地,阿绫和元宝缩在角落,他偷偷抬眼看了看那张富丽堂皇的鸟眼绫,圣旨是明黄色,绣了云间飞舞的龙。

叶静远,叶书锦革职抄家,叶氏一族流放六年,已出嫁女眷可免,下人通通遣散。

叶家人丁不算兴旺,钦差大人宣读完圣旨,客客气气请老夫人拿出家谱,核实叶静远这一支。

元宝瞪圆双眼,藏了些惊喜:“少爷……”

“嘘……”阿绫不动声色,伸手将她的脑袋又压低一寸。

祖母几乎每年都要提一次让他入家谱的事,好巧不巧,却都被林亭秋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脱阻挠,一拖便拖到了现在,老天开眼,他居然得到了能名正言顺离开叶家的机会……

叶老太太被扶起,虽有些疲惫,却不慌不忙,仿佛料到终会有这么一日似的,沉声道:“伺候的,都下去收拾收拾吧,这些年我叶府对你们也不算怠慢,以后你们要自己去寻出路了,好自为之。”

说完,她深深看了阿绫一眼,才转身引钦差去佛堂。

这一眼他看明白了,林亭秋自然也看明白了。

叶书锦要流放,她自然是不甘心看别人的儿子就这么逃过一劫。眼见着阿绫要混在下人中蒙混过关,林亭秋适时抹了一把眼泪,高声叫住了他:“阿绫,别乱跑,快到母亲和大哥身边来……”

还未走远的钦差被她夸张的一嗓子叫住了,狐疑地转过头:“叶夫人这是……”

阿绫手心里都是汗,隐蔽在人群中,装作听不到。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们是有些默契的,迅速将他挡在身后。

“她……最近受了些惊吓……还请大人多担待……”叶老太太袖子底下的拳头死死攥着,看着却极其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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