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似乎打定了主意再不做声,垂着眼默默将指节攥到发白。
云珩也没指望几句话便叫人认罪,这事他们做了便打死不能认,不然就是诛全族的罪名。
“哦对了,贵妃娘娘居深宫大概还没得消息,这几日,赵大人日日去睦王府拜访,可云璿连门都不开。也难怪,如今流言蜚语下,他能自保就很不容易了,兴许还在怪赵大人手脚不够利索呢。不过云璿明知道杀我难如登天,却还是怂恿你们动手……哦,也对,若你们不得手,他可以从中摘的干干净净。若是你们真得了手,他便可坐享其成,既除掉了我,还让赵家背上谋逆弑储君的罪名……云璟也会被母家拖累……那,今后便再不会有人动摇他的位置了……”
“这玉佩是父皇登基那日赠我的,今日我送给云璟,期望他也能得我几分好运,在这深宫里平安长大。”云珩说完,从云璟的手中抽出被攥着把玩了半天的手指,扬长而去。
四喜回头,远远见淑贵妃一屁股瘫坐到了石凳上,默默问道:“殿下……此事……”
“大概与我猜的差不多。云璿定是许诺她,杀了我,他便带领群臣劝谏父皇封继后,扶云璟上位。”
“这,她也信?”四喜将手炉递给云珩。
“她定是不全信,所以选了寿宴之后立即动手……她提前知晓云璿要在寿宴上拿阿绫的事对我发难,所以早做了准备,想借此陷害云璿。”
“可殿下又如何知道那案卷上的内容?”四喜不解。
“我不知道啊。”云珩笑笑,“且云璿大概率在包庇他们,不然不至于时至今日案子还没有眉目。。”
“所以……殿下刚刚是诈她!还顺带离间他和睦王?”小太监恍然大悟,“可她……总会知道真相吧?”
“无妨。深宫之中,人一旦对谁起了疑心……就不易消了……”云珩隔着衣袖摸着手炉,不徐不疾晃回了晞耀宫。
“四喜,去一趟御茶坊,叫忍冬送些点心过来。”他从书架上依次抽出《春秋》与《礼记》,“桂花糖年糕,阳春面,再来一只花雕蒸鸡。”
“是。”四喜见他心情好,多了句嘴,“今日殿下倒是有胃口。”
“嗯。”云珩翻了翻这两册旧书,“过几日他便要回来了,他那么用功,《诗经》铁定读完了。回头少师可以讲讲这些。”
四喜愣了愣:“可云璋殿下怕是还没读完……”
云珩放下书册,坐回案前,手指抚着圈椅光滑的木头把手暗暗思量:“险些忘了。如今云璋也十六了,多少懂了些事,尤其是此番回宫,父皇对他还是有所改观的。我明日便去一趟御书房,想法子说服父皇叫他能留在宫里。”
如此一来,还可以借陪皇子读书之名义,方便阿绫出入晞耀宫……
第76章
赶在年前,阿绫去给沈如和老太太买了两个新炭炉,青瓷制的贵是贵了些,可这才配得上那箱子松息炭,平日放在屋子里不用时也好看。
刚好老人家怕冷,烧起不冒烟的炭来也不怎么咳嗽了。
绣庄有规矩,除夕到初五不动针线。
阿绫乐得清闲,独自窝在窗前抄诗经,宋映柔的灵牌对窗安放在墙边条案正中,一尘不染,香炉里飘散出一缕细烟,贡品装在简单的白瓷盘中,一盘堆着京城里带回来的芝麻龙须酥,一盘盛了满捧冬枣。
阿栎这几日倒是忙得很,一早便跟沈如一起出了门,天碧川边聚集了玉宁大半未婚待嫁的年轻男女,大家借逛船集的由头寻觅良缘,若是有看对眼的,便折一只桃花相赠。
阿绫联想起诗经十五国风里那一首《溱洧》,三月三上巳节,年轻男女相约水畔,写的正是这样的场景,古时的风俗直延续至今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人家送的不是桃花这样热闹轻浮的春花。
他提笔,工工整整抄下那句: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暮春而开的芍药,秾丽却安静,不欲与百花争艳。
阿绫支着下巴,在宣纸一角随手勾画了一朵半开的芍药,又不知不觉在周围补上枝条,变成绣样。
可男子衣装上绣芍药不大妥当啊……
“阿绫!!!”一声吼叫从窗子里撞进来,吓得人手一抖。
阿绫看了看那画歪的一条,叹了口气搁下纸笔合上书,开门下楼,边走边忍不住摇摇头:“来了。别喊了。”
楼下沈如随声附和:“多大人了,每日大呼小叫。”而后一脸嫌弃地走开,只有阿栎嬉皮笑脸凑到他跟前:“叫你去你不去,外头可热闹了!”
“怎么了?”他如今已经有了云珩,可不想节外生枝惹上什么麻烦,所以任沈如和阿栎怎么劝都没跟过去。不过沈如面前,他只说自己姑且无意婚娶,没敢提太子殿下半个字,免得大过年的将老师气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