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复杂情绪她不是第一次见。
可这次是最直观的。
她默了声，就站在原地陪着他。
半晌。
耳边倏地传来他的声音：“童童。”
“她是我曾经亲手杀死的人，就因为我所谓的正义心。”
童话滞然，没有插嘴，听他继续讲：“曾经，我在三中读书，她被性骚扰，然后我不经大脑的就去帮她。”
江厌转头，扯开一抹惨淡的笑：“你猜后来怎么着。”
她机械地摇摇头，只见他哑着声音说：“她死了，就是由于我的过失，他被我家里人害死了。”
说着说着，江厌眼底浮起血丝，嘴唇紧绷。
他又说：“童童，我就是这样的灾星，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因为我的过失死去了多少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就是摊上我这么个人，失去了存活的权利。”
“所以，你其实不用装□□我的样子的，做自己就好。”
“因为没有人真的会爱我，就连喜欢我的都少之又少。”
看他就那样把自己的伤疤袒露给她。
只是为了让她做回正常的人。
童话愕然。
她有些心疼，抿嘴：“可是，…阿生，你的正义…并不是，万恶之源。”
——我也不是装的，我是真的爱你。
——我不是因为可怜谁就会跟谁捆绑在一起的那种人，我要是不爱你，不会再回来找你。
江厌眼眸被她的话刺得泪意翻腾，手指拢了又拢。
克制忍耐半晌，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倾身去抱住她，由于他松了手，另一束花顺势落在脚边。
童话眼眸稍稍扩了下，感觉到男人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带着哭腔，细碎着声音在她耳边呢喃：“童童，别骗我，我受不了。”
她仰头回抱他。
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他的背。
“不会…骗你。”
江厌唇角抖着，他的话里夹着哭意，藏了许久的奢靡愿望在里面也昭然若揭：“童童，这辈子好苦。”
“但我还是想活下去。”
“和你一起。”
童话轻轻的嗯了声，微微张开唇扯出一抹笑意。
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阿生，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男人笑了出来，眼中溢出泪花，他的手慢慢缩紧，力气大得手背的青筋爆出，似乎是想要把她糅入骨髓。
她默默承受着他的拥抱，即使是快要窒息也没有挣脱。
他就这样抱着童话，一段冗长的时间之后，方才放开她，她身体得到释放，霎时松了口气。
江厌低眸看她，心中庆幸且开心。
童话惯性垂下脑袋调整呼吸，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两人以这样的方式对面站立，身旁略过形形色色的人影，艳阳当空，遽然间，他的手伸到她面前。
他身后折滤的太阳光线逆反后又直射到他的掌心之上。
她微微拉动唇角，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毫不犹豫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握住。
童话抬眼看他，没有说话，江厌指尖折过去。
弯腰捡起地面的花束。
而后，又带着她慢悠悠地走到另一半的墓地里，在第二排的第三块墓碑前停下。
他半蹲下去将花束放在墓碑。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上面，抚摸了下墓碑上的照片。
童话低眸瞟过去。
照片上是个漂亮的女人，大概二三十岁的年龄。
江厌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块手帕，她眼尖的看到，手帕上是翠绿色的兰花，显然是女人的东西。
他捏着手帕，帮她擦了擦灰尘。
童话张唇欲想问什么，却在他下一句话落下时刹那就打消这个念头，猝然间被雷住，僵在原地。
江厌反反复复擦着照片上女人的脸颊，温柔的对她笑了笑，声音放得很低：“妈妈，阿生来看您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我带了女朋友一起来看您，她长得可戳人心窝了，您平时不是总念叨喜欢女孩子吗，我还记得当初，您老是想着给我生个妹妹，虽然没实现。”
“但没关系，她以后会跟阿生结婚。”
“结婚以后，她就算您半个女儿了，也就当是圆了您的愿望了。”
“她很乖的，您一定喜欢。”
说完，江厌就站起身。
他侧头跟她介绍：“童童，这是我妈妈。”
童话听懂意思，上前。
她礼貌性地鞠了个躬：“…阿姨您好。”
“我叫…童话，是阿生的，女朋友。”
江厌听到她这样的自我介绍。
嘴角两边都往上提了提。
她停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童话转头问他：“…阿生，我还要…说什么？”
江厌瞅见她傻气的样子噗地下笑出来，他左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了，这样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