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碰皇帝的女人,还指望今后能好好活着么。
龙辇里的润润伤痕严重,额头那道口子太深,多半会留疤。
陛下顾念润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主要不想让她完美的容颜有瑕疵。
毕竟男人都色觉动物,容色永远最吸引他们的。润润容颜若坏掉,何其可惜。
回皇宫的路上,润润持续昏迷着,陛下在旁为她喂粥更衣换药。
两人的重逢何其艰难,陛下不欲浪费一刻一秒,对她诸事亲力亲为。
回到皇宫,陛下把润润仍然放回翠微宫。
翠微宫原来便是润润的居所,兜兜转转,竟又回来。
如今的翠微宫变化翻天覆地,移植开花的白海棠树,檐角挂风铃,寝殿摆满各色甜腻点心,蝴蝶翩翩,殿外还扎着荡来荡去小秋千,焕然若神仙洞府,恩宠无两,全皇宫找不出第二份,哪里还似当年破落模样。
蝴蝶,风铃,海棠树这些,都是润润离宫时陛下招魂刻意给她打造。
从前死物,祭奠死人的,如今因润润的到来而浸润了一层活气。
锦书已不在了,菊儿和萍儿依旧翠微宫伺候。
她们未免惊愕,主子跳楼了,居然没死,陛下居然还能把她找回来。
润润又睡回到她那座小床上,寝殿金堆玉砌,殿内焚烧高级香料,珠帘流水,睡在松软锦被宛若置身云朵里面,舒适惬意至极。
陛下把润润洗干净换好药,又鞋袜褪下,亲自将她脚底水泡挑掉,裹满纱布和药膏。
做罢一切,他静静守在她枕畔,凝睇她的睡颜出神。
你……
跑什么,又跳什么楼?
朕根本不忍心伤害你,你仍然跟从前一样,胆量比针尖小。
姑娘面容病气而孱弱,陛下用温帕再次给她擦擦脸,仔细拿捏着力道,小心惊醒她。
不烧。幸好。
陛下百感交集,仰头阖上眼睛,喉结蠕动。
谁能想到前日他还独枕孤衾,尝尽抑郁滋味,今日润润便回来了呢?
她一回来,整个翠微宫跟着蓬荜生辉,虚幻得像南柯之梦。
陛下双手合十。
上天着实眷顾他。
他很感恩,今后定然更努力做个好皇帝,好丈夫。
润润度过两日才醒,醒来脑袋依旧蒙蒙的。
孟太医说她得了极其厉害的失忆症,爱哭,孤僻,怕人,记忆力丧失,连智慧也随之下降,恐怕短时间内连她姐姐是谁也忘记。
陛下忖度,沉沉问,“能恢复么?”
孟松暄无法给出确切答案,或许需要一个契机,润润可以恢复;但也有可能她这辈子永远这副孤僻状态。
陛下微微自责,是他不好。
……可她亦犯下大不敬之罪,背着他和张佳年私相授受,她亦对不起他。
他作为皇帝,饶恕了她和张佳年性命,已算扯平。
润润受张佳年指使,在身上涂抹避免恶鱼撕咬的粉末,从御河中逃出去,以为天衣无缝。
可这世上之事哪有不留痕迹的,只要派人去查,就一定能查到。
手头正好润润织寝衣用的红绳,
思及她的背叛,陛下顺便扯下一根,把她双腕捆在一起,用红绳轻轻缠了个蝴蝶结,用以惩罚她。
他要将她今生都束缚住。
叫你再骗朕。
……
润润修养的时间,陛下命人把政务搬到翠微宫,边守护她,边批折子,一步不欲离开她。
润润醒来后,勉强用些菜饭,力气稍有恢复。
可她怕人厉害,尤其怕陛下。
寝宫周遭熟悉至极,尽是给她带来过噩梦的陈设,好可怕。低头一看,双手还被一根细细红绳系着,便愈惊恐。
瞪大眼睛见不远处批阅奏折的男人,她后退地蜷缩到床帐角落去。
陛下倾身过来,欲伸手抚她,“润润。”
润润盲然。
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像只慌忙无助的小麻雀。
你是张佳年么。
她两只并紧的小拳头紧紧贴在胸口,泪光莹然,无助询问他。
事实上她从山崖跌落时荆棘微微扎伤了眼睛,此刻视线朦胧,难以看清东西。
陛下再次听见张佳年的名字,重重呼了口气。却又因润润这般半死不活,滋生愧仄,不忍重言相责。
他身子前倾,膝盖单只跪在床榻,很容易把她捞到,摸着她颤栗皮肤,似羽毛,温柔入骨髓,
“你真不记得朕了,还是在跟朕装傻?”
润润茫然无知,真的失了忆。
事实上,男人在她眼中仅仅一个模模糊糊剪影,她未能看清他全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