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爱吃甜腻的,静静支颐在旁。他是让她吃的。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种招魂办法了。
茯苓糕多甜呐,桃花酥也是,朕隔着空气都闻见了。尝一口就得喝水,否则会被甜齁到。
可不兴怕朕。
想吃的话,自己过来吃。
如果你喜欢,朕让人天天做。不过吃太多甜的仿佛也不好,容易长胖。
虽然你瘦瘦的长胖些没事,但朕担心你的牙齿会出问题,虽然想让你吃,但又纠结着不敢让你吃太多。
今天这五盘是没问题的,小巧精致,你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
润润。
几日不见,
你还穿着前日见你时那套藕粉裙么?
那套容易脏,可别粗心大意地弄到衣裙上。要真弄脏了也跟朕说呀,别自己偷偷捂着。
朕会给你擦。
你看,手边巾帕备好。
……
也不知近日劳累或怎地,微风徐徐,陛下眼皮发沉,渐渐有些朦胧。
他维持着单手支颐的姿势兀立不动,竟而睡去了。
眼睑下,染有淡淡伤感的红。
缕缕黑发,遮住了他白净而冷峻的眼帘。洒上点细微天光,五官忧伤的俊美。
殿堂宫室,寂寂无声。
陛下失眠多日,刘公公见陛下终于得以睡去,哪里敢打扰,命手下小太监守到宫门外去,把嘴闭严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不准有。
良久,陛下才睁开眼睛。
打盹儿只是打盹儿,方才他什么没梦见。
太阳穴针扎般地疼,脑海混沌,睡了半天还莫如不睡,流露的疲惫更甚。
这些日他只有在处理朝政时才能保持神志清明,其余时刻皆浑浑噩噩的。
揉揉眼睛,桌上那五盘糕点犹静静摆着。
陛下长叹一声,调整了下自己姿势,黯然起身欲去……却忽然瞥见茯苓糕,一二三四,一盘明明有五个的,却少了一个。
他顿时剧烈地吸了口气,激动漫天漫天地涌上来,将呼吸吞没。
少了一个……
“润润?”
他朗声叫道,大泪涌出,嗓音尽是嘶哑与急促,“是你么,你在哪里?”
茯苓糕最甜,却少一个。
是她吃的,定然是她吃的。
空荡荡喊半天,殿内唯余寂寥。
刘公公等人以为陛下有吩咐,匆匆忙忙奔进来,却见陛下凝视一盘只有四个的茯苓糕。
四个,他说,眉眼间竟染些欣慰,
刘德元,方才端上来,是五个。
刘公公讪讪笑笑,“陛下。”
把手中小花猫提上来,陛下,是这小物偷吃的,奴才刚给您抓来,它唇边还有渣滓呢。
陛下炙热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却,目光缓缓移向那猫。
猫,居然只是猫吃的。
刘公公点头哈腰道,“您不喜欢,奴才马上把它送走。”
陛下沉默无语,虚妄妄地仰起头。
欸乃一声,久违喜色像枯萎的树叶,褪去。
刘公公退下。
大起大落的悲喜达到顶峰,他独自一人,再抑制不住眼底的湿润。
放下那盘茯苓糕,静静摸着自己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了钩就要永远相信,你明明答应朕,一百年都在朕身边的。
可你现在身魂俱灭。
润润,你是小狗,是小狗。
·
陛下虽意志消沉,自有股坚韧的狠劲儿,从没放弃过寻找润润尸体。
唯有润润的尸体实实在在摆面前,验过确实是她无疑后,他才会彻底死心。
否则,他不相信任何无根据的揣测。
裴青山领命去调查张佳年的同时,也从新梳理御河河水的构造。
会不会是水流过于湍急,把润润的尸首冲到下游去了?
下游汇入好几条大河支流,归于黄河,搜索的范围可太大了。
陛下也亲自去下游探寻几遭,叫裴青山等人不必白费力气。
自润润从摘星楼纵身跃下,到凫水队下御河打捞她身体,最多一盏茶时间,或许还更短。
御河上游既找不到尸身,下游找到的概率更微乎其微。
陛下俯身,指腹沾染河水。
食人鱼被捞干净了,确实很凶恶,能瞬间把活人撕成碎片。
但拿出润润残存的那只绣鞋做对比,为何绣鞋仅仅掉了几颗珍珠,却没遭到食人鱼太多撕咬呢?甚至晾晒干后缎面完好。
那些食人鱼可不管什么东西都咬的。
“去找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的死囚来,另外再把食人鱼重新养回到御河中去。”
陛下对裴青山道,眸光流露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