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净薇痛然,
陛下明日要娶的当真是她吗?
无可奈何,只得离去。
陛下又独身一人在太极殿了,
身处帝位的高处不胜寒之感,衬得他身形微有落寞,惨淡,甚至可怜。
燃再多的蜡烛,也照不亮心里的黯然。
陛下揉着太阳穴,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永安王府的那人儿。
静默片刻,他更满腔烦恼,现在便欲下令把她从王府接回来。
只有把她困在身边,他才能放心。
可话说回来,她着实放肆。
他方才容忍她,不就是心软,看她生病的份上,不忍拂她心意用强么。
她得寸进尺。
她口口声声张佳年,那么指责自己,令他甚为难过。
他害她哪点了,她如此恨他?
陛下神色雪白,身子忽而一阵冰凉,一阵沸热。
他当真已经把能给的都给她了,自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宝林短短三年内晋升为妃位。
……况且她尚无子嗣,她欺骗过他一次,设计假死,她出身低贱,还大逆不道,红杏出墙。
连她任性废了阮家女的两条腿,他都替她遮掩过去了。
她究竟想要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
难道堂堂四妃之首,一宫主位,他对她一心一意的宠爱,不能让她死心塌地吗?
陛下齿冷。
寂寥半晌,剪不断,理还乱。
“叫太史令。”
他宣了司史的人,把本朝、前朝后妃关于皇贵妃册封的卷宗全给他呈上来。
不就是位份么,不就是荣华富贵么。
妃位犹嫌低微,皇贵妃的位置总够高了吧。
贵妃上加一个皇字,皇贵妃,是后宫中皇后之下的最高位份,独一无二,位置和皇后相差无几。
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他现在拟旨,待大婚之后便册封。
至高无上的位份,给她。
他定要和她在一起。
……
润润呆在王府里,知道自己冒触了陛下,凶多吉少。
她和陛下摊牌,本以为陛下会立即下旨,强行把她掳回宫去,逼她咬舌自尽——岂料陛下一人离去。
后续,也没派人宣她。
这种感觉,和打入冷宫有点像。
润润方明白,他是九五之尊,无需低声下气求任何一个女人。
能得到他的宠幸是天大荣耀,似她这般不识好歹的女子,陛下应该已经放弃她了。
润润怔忡难安。
帝后大婚那日,京城的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炮竹皮子的喜庆味道,白日里天空便燃烟火,砰砰砰,好生浓重的氛围。
那声音喧哗到,呆在王府的深墙大院里,都能听到远处鼎沸欢呼的人声、车马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日阴雨天。天亮了,空中冷月犹然未褪,云卷雾涌,雨丝如幕。
晨曦清寒扑面,苍苔檐角,遍布雨痕。压抑的天气,让人莫名产生一种郁闷哀伤的情绪。
四更天刚一过,王爷准备着入宫。
润润了无睡意,坐在檐下观雨。
王爷临走前奚落她,
“昨天你做出那样大逆不道之事,皇兄没收拾你,是因为皇兄忙着大婚。识相的话,好好沐浴斋戒,在王府静思己过。等大婚过后,兴许皇兄心情好,能留你和张佳年全尸。”
润润瞪了眼王爷,眼神怨恨。
王爷道,“怎么,你心存侥幸吗?岁岁有你这么个妹妹,当真倒霉。”
润润执拗道,“不许提我姐姐。”
王爷道,“昨日皇兄龙颜大怒,已经下令诛杀张佳年了。你那情郎光顾着自己逃命,把你晾在一边,这样负心薄幸之徒哪能及得上我皇兄半分?”
“润润。你实属眼瞎。”
王爷懒得斗嘴,离去。
凉风拂体,微风动树,天空铅云密布。虽身处富丽的王府大院中,满目慌冷。
润润揉着坐得发木的腿脚,并没把王爷的话放在心上。
王爷一走,王府的守卫有所放松。
她咬着牙关,思索着那个心中盘桓许久的计划。
她已经和陛下撕破脸,使陛下帝王的尊严受到侮辱,正如王爷所说,陛下给她留个全尸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时机到了最佳。
若和佳年逃出京城,堪堪在此刻。
好在她之前与佳年商量妥当,佳年会来接应她。
菊儿过来,问她是否传早膳。
润润平时便嗜睡,眼见天色阴沉,王府惨雾重浸,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更了无食欲。
跟菊儿说要回房睡会儿,任何人莫进来打扰。
菊儿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