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醒来。
那种熟悉的、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很像她当初从摘星楼纵身跃下时时,他独自茕茕的那段灰暗日子。
“润润。”
他叹道,在她耳边,自言自语,
“润润,朕……我在,你睁开眼睛行吗?”
告诉他没事,让他放心。
太医的话他置若罔闻,唯有她亲口告诉他他才信。
调养的汤药煎好了,陛下亲自接过汤药,吹了凉,喂在她唇间。
昏睡中的润润忽然感到一阵苦味,那苦味很像避子汤……她又在喝避子汤么?
她无意识地睁开眼睛,浑浑噩噩,上来便是一句:“佳年。”
喂她的勺子明显顿了顿。
随即听到勺子和瓷碗碰撞的轻响,有人生气了。
润润视线逐渐清晰,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陛下的怀里。
剧烈的恐惧涌上,她骨骼剧烈颤了颤。啪嗒一滴泪水,刚好落在汤药里。
“啊,”她发出轻呼。
把佳年换成了他的名字,
“陛下。”
陛下凝视那滴泪水,
帝王的尊严,爱慕之心,因她一句“佳年”,碎裂个七七八八。
他神色阴暗,深以为自己方才那诛杀令下得好;愠怒的心情,因润润的苏醒而怜惜、开心。
“你终于醒来。”
情形略有尴尬,润润尝试从陛下怀中脱开,向他请罪。
陛下却轻易原谅了她,
狠狠捂了一下她的嘴以示惩罚,随即继续把她困在怀中喂药。
他要这样困她一辈子。
润润是他的,他的。
润润已完全清醒,又被勒得窒息,哀然抬头望陛下一眼。
陛下求放过。
陛下嗔然道,“身体难受早点跟朕说。朕不会……”
强迫你的。
刚才,若他知道她已经这般心力交瘁了,怎会来来回回要她许多次。
润润虚弱嗯了声,
“臣妾没事。”
顿一顿,又主动说,
“请陛下责罚。”
陛下深深吸气,“罚,确实得罚。”
但她身上错处太多,从何罚起。一时想不到相匹的惩罚,也便暂时不罚了,以后再说。
若轻易罚她,她再因体力晕倒过去,那便不是惩罚她,而是惩罚他。
润润伸着小舌头舔勺子里的汤药,苦滋滋的味道,像一只慢吞吞的小狗。
陛下颔着首,紧紧和她脸蛋相贴,留恋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再吓朕,朕一定罚死你。
他把心里话讲出:“润润,以后你难受,不许这么瞒着朕。”
她为何总把他当敌人?
她要相信他,他到任何时候会向着她。看,她说谎回王府住,他也相信她了,她如何不能相信他一回呢?
陛下骨子里,溢出的长叹。孤独之意,也一层漫过一层。
他落寞,平凡,众人畏惧的陛下,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良久对她说,
“如果你答应,那件事朕也原谅你。”
——与张佳年的幽会。
在他眼皮子底下、大逆妄为的幽会。
但是,也仅仅饶过她。
张佳年必须死。
润润喝着药,未能完全理解陛下言外之意。陛下往婢女托盘中拿过一枚糖莲子,放在她口中。
药是苦的,莲子却是甜的。
他不愿意她和他在一起时,皆是苦涩的回忆。
这样甜和苦的滋味交替,使润润的舌头麻木如失,几乎无法辨出味道来。
一碗补药被她含含糊糊喝掉,很快见底。
她也不知自己有什么病,为何会晕倒。只因陛下叫她喝,她便喝了。
昏昏沉沉又闭上眼睛,如果内心的声音此刻问她:一生中最爱的男人是谁?
历尽千帆,答案或许是佳年。
如果再问,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男人是谁。
……答案可能变成了陛下。
她甚至不知道陛下的全名。
陛下这个称谓,却似刻在三生石的字,让她印象深刻,这辈子、下辈子都牢牢记着。
她和张佳年私会之事定然败露了,奇怪的是,陛下到现在还没对她有所处罚,也未严厉叱责于她。
这太有悖于陛下平时的风格了。
或许,她尚在做梦。
陛下为她仔细掖好被角。
恍惚的耳边,是他低沉的声线,“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回宫。”
回宫。
润润的呼吸忽而一窒。
刚刚有点温度的手背,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她颤然道,“陛下,过了明日不就是您的大婚么,您答应臣妾……”
陛下一字一字道,“是。但朕改主意了。明日,你回宫。”
“不,臣妾不要眼睁睁看着您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