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搏一搏。
她是个怯懦性子的,今生燃起的最大勇气,便是此次出逃。
王爷奉陛下之命,晚膳为润润备下了丰盛宴席。王爷自己却缺席,仿佛还与润润有心结,不情愿给润润俯首做小。
润润现在状态甚差,满脑子是私逃之事,王爷缺席正好,免得被王爷察觉了她的异样。
过了今晚,明天,后天,
大后天,举国同庆帝后大婚。
到时,京城会戒严,皇后尊贵无比的凤车和成山成堆的嫁妆,会在金吾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进入皇宫。
帝后婚仪繁琐,典仪陆陆续续要进行两日。因而陛下虽口上说放她回府住三日,其实不止三日,至少有五日时间。
润润打算,先暗暗做准备,在陛下举行婚仪的那日走。
届时所有人的目光皆会聚集在宫里,连王爷也会入宫观礼,没人注意她这棵小小草。
即便陛下发觉,总不能撂下一半婚仪、丢下皇后和文武百官悔婚出来找她吧。顶多派人来抓她。
只要陛下忙,一切皆有希望。
如若最终功败垂成,被陛下抓到,死了便死了。
她随身除去带银票之外,也带了一把匕首。山穷水尽之时,宁可自戕,也绝不落在陛下手中,受那断手断脚的折磨。
生死既置之度外,人也释然起来。
翌日清晨,润润醒来,换了身素净的便装,发髻只插根银簪,欲上街逛。
谢寻章阻拦润润出门,倒不是因为猜到她想跑,主要考虑她的安危。
似她这般水做的、娇滴的小美人,上街抛头露面成什么话。若遭遇了什么刺客,或被挤到了、晒到了,陛下定当怪罪。
“你且待在王府中,想要什么本王统统命人给你买来。”
何须她亲自跑一趟呢?
润润白眼,“怎敢劳烦王爷。”
王爷道,“小姑奶奶,算本王怕了你,本王好歹从前对你有提携之恩,你真要害死本王么。”
若出什么事,皇兄自然不会怪罪润润,他谢寻章有好果子吃了。
润润撑起伞,婉拒王爷好意。她在王府呆得闷,亲自上街,感受人间烟火和市井氛围,顺便散散心。
陛下说过,她想做什么都要顺从她心意,不得阻拦的。
王爷唯有妥协。
“往死里盯着她。”
虽说便装出行,简简单单逛街,但润润身边跟着一个婢女菊儿,明里暗里还埋伏着六七个护卫,专事她的安全。
润润好好呆在王府中,这些人还不至于如此警惕。一入市井,精神全打叠起来了。
她假意要买胭脂,用大额银元,换来了多散碎银两,自顾自收藏起来。
之后又往茶楼,啜了一杯茶。
这处茶楼位于京城繁华地段,来来往往客人颇多,润润坐的是二楼雅间临窗的位置。
掀开竹帘往下望,刚好观得一青衫公子,也欲上茶楼小憩来。
那人头戴书生巾,儒雅俊美,端端正是思念多日的张佳年。
润润瞳孔微震,眼眶发酸,快要渗出泪来,手中茶杯也泼了一些在外面。
菊儿近身询问,润润推辞说茶水太烫了,要菊儿亲自去跟老板换壶蓝莓浆来。
……支开菊儿,她急急探身往窗外望去,只见楼下的张佳年也在仰望着她。
佳年刻意来找她的。
润润欲轻呼,
随即观佳年身边,同样跟有好几个仆从,坐的是富贵精致的马车。
她与佳年相认的心,登时熄灭。
她费尽千难万苦,在陛下面前卑微求恳了多少次,才获得这出宫机会。
一定要珍惜,万不可在出逃之间便暴露心思。佳年虽近在眼前,为了大计,也唯有装作陌路人。
远远观之,阳光下,
张佳年牙齿细白,薄嘴唇,当真是俊秀的读书人。过了这么许多年,他还和初见时那般样子一般无二。
只是他的裤腰仍然鼓鼓,未知什么情况。或许戴了两层腰带?
润润和张佳年,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四目相触,眼神无形中达成某种共识。
他们青梅竹马共同生活过,彼此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情意相通,心有灵犀。
一个无言的眼神,已把想说的话交代清楚。
……
皇宫
刚应付过阮氏姐妹,陛下在仪景殿中,手底一叠厚厚的文书,记载封后的全部流程。
他立在书桌边,用剪刀剪掉灯盏内的烛芯,沉静缄默,百无聊赖,
连时光都流淌得那样慢,
象征帝后结同心的罗结,如昨日黄花般地丢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