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洧吟这才发现他嗓音又沉又哑的,像刚抽过烟,也像好久没说过话所以不太会用嗓子的人。
“没事儿。”尹洧吟冲他笑笑,讲话带儿化音,这几年在国外,尹洧吟说英语的时候多,偶尔说中文也不会有延陵口音。最近回国没几天,她的口音就开始本土化了,比如很轻而易举的就把‘儿’说了出来。
闻也:“嗯。”两秒后,又补了个‘好’,似乎是怕她觉得只单一个嗯字冷漠。
尹洧吟收回目光,没再看他,她开始看大屏幕,在心里期盼晚一些叫她的号。
三点十分,广播里平静的男音喊了尹洧吟的名字。
六号诊室,前面只剩一人,尹洧吟和闻也等在门口,看到前面那个中年阿姨在家人的搀扶下走出来,在抹眼泪。
尹洧吟努力不被这种情绪感染,医院里的情绪都是类似的,她不能因为类似就被同化和脆弱。
但情绪还是有点不好调整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我管控能力较差。
正做着心理建设,尹洧吟感到手上传来一股力量。
无法描述这股力量,于是她偏头看,她看见闻也牵了她的手。
这次不是为了给她暖贴,中间也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就单纯的牵着她。
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茧,而她的手比他小了很多。
两只冰冷的手贴在一起。
原来,闻医生也是体寒的人,这都四月了,他竟然也是没有温度的。如果是这样,尹洧吟想:我可以送他一个电热毯,春天室内暖气停了,有电热毯会好很多。
“下一位。”
诊室的医生看过来,两人进了屋。
尹洧吟看主治医师的胸牌,确认她是上次给自己诊疗的医生,姓晋。晋医生对面仍然是时祺,尹洧吟对她还有印象。
尹洧吟在凳子上坐下来,闻也站在她身后,他的手虚搭在她肩膀。
“机器已经还回去了?”晋医生笑着问闻也。
闻也:“嗯。”
一个小时前在一楼还了机器,数据同步上传。
“行。”晋医生把尹洧吟的身份证贴在感应器上,调取资料。很快,一张平面图显示到电脑,弯折的曲线尹洧吟看不懂,她不自觉向闻也求助,闻也没接到她的眼神,但本来虚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落了下来。
有一刹那,尹洧吟确实有一些不再埋怨谭宁。
谭宁想让她结婚,也因此她结了婚。而结了婚,好像,她变得真的不再是一个人。这几年,每次跑医院,她都是自己去的。
之后,晋医生沉默了片刻,说确认是患上了轻雾病。所有检查结果都是这么显示的。晋医生是经验丰富的神经科专家,她理智也温情。
把一系列的临床测试:例如单词回忆、对短期和长期记忆的各种补充检查、名词分类以及其它的评估①结果调出来,还有之前的CT图也给她们看,柔声告诉她们,“只能先吃药。”
没有根治的案例,目前也没有专门的特效药或者疗法。之前患上‘轻雾病’的几个人中有因为后来又患上其它疾病去世的,也有努力生活至今都过的很好的……说这些其实没有参考性,是为了把氛围变得不那么紧绷才说这些。
尹洧吟听晋医生用很诙谐的语言讲那几个病例,捧场笑笑。
开完医嘱,尹洧吟突然道,“医生,您可以给我开一些安眠药吗?”她睡眠质量又差了,如果休息不好,怕自己身体出问题会更快。
晋医生跟她说:“有一些药是有安眠成分的。”
尹洧吟:“谢谢医生。”
诊疗时间已经有些久,为了不耽误下面的病号,尹洧吟起了身,闻也拿着单子站在她身边,两人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同时回了头。
尹洧吟回头是冲时祺眨眼睛,像在传递暗号,她一直想跟时医生搭话,但又怕给时医生的工作带来不便。
时祺的目光从头至尾都在尹洧吟身上,注意到这个眼神,她回尹洧吟了一个笑。
而另一旁的闻也是看晋主任的。
晋主任察觉到闻也看她才想起自己有什么话忘了说,今天来之前刚被交代过,怎么一忙又给忙忘了。
晋医生轻咳一声,起身到尹洧吟面前,显得正式:“姑娘,我忘了告诉你,小也的老师也就是我先生,是做相关研究的,他前段时间告诉我,有一款药现在在临床试验期。哦对了,那款药就是专门针对你这种病情……”
尹洧吟回家的一路都在想晋医生的话,她其实没太信,毕竟等待生病的这段时间她不是什么都没做,她查了很多资料,翻遍了国内外的论文,她发现这几年一直有人在针对这种病做研究,但结果都是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