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已?”远处传来一声呼唤,赵明君正举着羽毛球拍朝着他挥手:“你去哪了?打球来不来?”
哦,原来上体育课的是他们班。
四楼走廊静悄悄的,隔壁班在做测验,放眼看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低沉又压抑。郑休推开教室后门,里面的人没有抬头,只说了声:“来啦。”
郑休走进去,随手掩了门:“找我来什么事?”
“不用上课?”张崇问。
“自习。”
张崇:“给我两分钟,马上推塔了。”
郑休未置可否。
一班人多,桌椅板凳摆得乱糟糟的,作业卷子扔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掉了几支笔。郑休没往里走,停在后排乔已座位旁边,看见上面丢了几个纸团,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这是他给李强的那份检讨。”张崇的声音响起:“不过就是个幌子。你不上自习没关系吗?不是就快要去参加竞赛了吗?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什么要紧事不着急,你不用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郑休刚把纸团展平,还没来得及看,听见这话不由皱了皱眉:“我没跑。”
张崇:“我就这么一说。”
“……找我什么事?”
张崇哦了一声,指了指他手上被团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检讨:“就这事。”
“我刚刚听赵明君说在小卖部碰见你了,他说你跟乔已见面搞得像仇人似的。”他顿了顿,接着又说:“这事在电话里说也可以,但是我觉得这检讨写得真不错,就这么埋没了可惜,想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过来鉴赏鉴赏,顺便看个东西。”
张崇一边说一边在相册里翻翻找找,然后反手将屏幕递到郑休面前。
图片背景是男厕,墙上被人用红墨水写了好大一个到此一游,地上脏兮兮的,一看就很久没有打扫过了。郑休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什么?”
“看不清楚吗?”张崇指着地上的烟屁股,一二三四数了起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指定活不长。”
“……”郑休冷冷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烟头是一个人抽的,这个结论不完全成立。”
“这就是一个人抽的。”
郑休:“你让我来就是看这个?”
“是啊。”
郑休定了两秒,转身离开,手刚碰到把手,身后便传来张崇懒洋洋的声音:“乔已这个不要命的抽法,看来很难寿终正寝了。你们不是朋友吗?你替我劝劝他呗,抽烟有害健康。”
郑休倏的转身,眉眼低沉,拳头捏得咯咯响。
张崇警惕道:“你不会要跟我动手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崇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前些天学校里都在猜李强和乔已的事,刘周说你好像不太高兴,我本来也觉得乔已这么做挺不应该的。他跟李强压根不是一路人,但今天你也看见了,他给李强的是张空白检讨。”
沉默片刻后,郑休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知道。”
“那你还……”张崇叹了口气:“其实吧,你们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觉得被人误会的滋味挺不好受的。我可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就是看不得我同桌被人误会。他不久前才没了……”张崇忽然一顿,接着话音一转,用了种比较含蓄的说法:“我觉得他人挺好的,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但游戏贼6,我还指望他带我上分呢。”
“你也知道,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都会比较茫然,相当于走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我不希望他因为外物影响拐错方向,你们……不管以后怎么样,我就是想请你,温柔一点。”
郑休默声不语。
张崇挠挠头,有些不自然道:“即便最后……态度也能稍微再和缓一点。”
对着同性说这个,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张崇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却也没有更好的表达方法了。他嘴不笨,但在这种事上的经验为零,加上对面站着的又是郑休,难免会显得有些局促,给人一种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感觉。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郑休定了须臾,手离开门把手,沉默半晌,接着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我很早就认识他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有他一个朋友。”郑休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又轻又沉,慎重又遗憾,他越过张崇望向他身后的虚空,毫不避讳道:“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离开幼儿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小升初的时候,我妈生病了,癌症。”
张崇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郑休会跟他说这些。
“没多久就走了。”郑休表情平淡,回忆起这些事,就像谈论昨天的天气那么平常,也让张崇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