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潮,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兽,等待着想要将整座城市吞噬殆尽。乔已垂着头,意气早在那日就随着天台的风一同遗失在了燥热的空气里。
“真心……哪有什么真心。”他呢喃道:“他真心对待的是过去的乔已,我……”乔已自嘲般的笑起来:“我更无耻。”
“我曾经真心对过白少峥,后来又报复白少峥。这里面,有郑休什么事。”
他不过是因为乔已一己私欲而强扯进这段关系里来的。
那天在玻璃厂,他一棍子打下去,后来坐在医院走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心里一阵阵后怕。
万一他死了呢。
“你这是不是有点强词夺理。”911说:“这两者并没有一定的联系。”
乔已头上的水差不多干了,整个人透着股潮气,像个发了霉的孢子,了无生气。
光球打断911,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自己想不通,别人说多少都没有意义。
乔已心里有一道坎,从过去到现在,始终没有消失过。
他无数次怀疑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是谁的过错,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过去他把责任归咎于世俗,后来又将怒火转向白少峥,如今他又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当中。
尽管对乔智山夫妻俩已经失望透顶,但父母始终是父母,加上亲手导致了郑休的伤和接近郑休时并不光明正大的理由,都是致使这些细碎情绪爆发的源头。
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闭上眼睛,萦绕在眼前的不仅仅只有过去的那些破事,更多的是那天在玻璃厂,郑休几近癫狂差点掐死白少峥的疯狂举动。
乔已怕极了。
与其说他不再怀疑郑休的真心,不如说是不敢怀疑。
他的喜欢那么热烈,快要把人灼伤了。
正是这种喜欢,让乔已好有负罪感。
更阑人静,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摆动着,乔已睁着眼,感受不到时的流向。
凌晨三点,乔已翻了个身,将压麻的手臂平放在胸前,良久,呼出一口深长的气。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起床洗漱,麻木的做完一切准备工作,习惯性地走向阳台,接着顿住。
想什么呢。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他还是探身向下望了望。
光球幽幽开口:“这么早,不去睡个回笼觉吗?”
乔已看着镜子里的不太精神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连觉都不敢睡的日子。
因为害怕第二天的到来,所以整宿整宿的熬。即便如此,第二天的太阳也依然会照常升起。
有段日子他把自己封闭起来,闭门不出,不想招来了乔智山一顿胖揍。一个成绩不好的孩子,一个连高中都读不完的孩子,一个令人失望透顶的孩子。
乔已曾经觉得自己非常渺小,非常微不足道,可所有人都不肯放过他。
他低头接了捧水,那种可以穿透皮肤的温度拍打在脸上,顺着脖子一路流到胸口,冰冷的触感让他从混沌的记忆里清醒过来,真切感受活着的滋味。
他在屋里磨磨蹭蹭到了八点,终于出门。
尽管起了个大早,还是不想上早自习。任何和学习有关的事都会让他感到困倦。
今天没有太阳,阴冷阴冷的。乔已裹着羽绒服,领子拉到下巴上,让风一吹,整个人便佝偻起来,像个偷车贼。
等他慢悠悠晃到学校,第二节 课已经过半。
河东狮停下笔,定定看了他片刻,最后一抬下巴,就这么放了过去。
“死了爸妈就是不一样啊。”有人小声嘀咕。
“谁在说话!”河东狮大力一拍,盒子里的粉笔都跳出半截。
下头没人应声,乔已也跟听不着一样。
比这难听的话多了去,他早就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全然不当回事,倒是把赵明君气得够呛,嘀嘀咕咕骂了一节课。下课铃刚响,就从位子上窜起来,大声道:“谁他妈嘴那么欠!吃屎了吧!”
这种事自然没人会站出来主动认领。赵明君气得转圈,大骂对方是怂逼,敢说不敢认。
“哎呦,这气性。”张崇勾住赵明君的脖子,把人往后排带:“大佬说请你喝可乐。”
“嗯?”赵明君费劲地从张崇手里挣脱出来,扭头望向一旁打瞌睡的乔已,问:“大佬,这是真的吗?”
乔已睡得迷迷瞪瞪,骤然被点名,带着些许茫然:“什么?”
“请我喝可乐。”
乔已顿了几秒:“滚。”
张崇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在赵明君强烈抗议下,张崇不得不破财消灾,忍痛掏出一张五十:“拿去,省着点花……”
“真不容易!”赵明君拿着钱冲乔已晃了晃:“你喝什么?大胆说,今天全场消费都有张老板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