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已觉得眼熟,知道是家里某个亲戚的孩子,却对不上名字。
“哥哥,你去哪?”女孩探出半个身子,扒着车窗摇摇欲坠,看着很是惊险:“我爸爸说这里不好打车,让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你坐好,小心摔着。”副驾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别杵了,上车吧。”
乔已认出这张和姜兰有着七八分像的脸,她们姐妹俩年纪相差其实并不大,活的却像一对仇人。就连逢年过节都不常见面,乔已长这么大,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正是因为不熟,所以不存在埋怨指责,更不会像其他长辈那样,拿着身份教他应该怎么做。
“不了。”乔已看了眼后座朝他微笑的女孩,委婉拒绝了他们难得的好意:“我等人。”
女人看了他一会儿,扭头跟丈夫说了句什么,接着推开副驾的门,正要下车,一辆疾驰而来的红色超跑蹭的一下从她身边开过,带起一阵疾风,停在了乔已面前。
车窗降下来,郑侓用食指推高墨镜,朝着乔已抬了抬下巴:“巧啊。”
乔已顿了几秒,对不远处的人说:“我等的人到了。”
车门重新关上,等suv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乔已垂眸看向车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
“看你这话说的,到这来还能干嘛。”郑侓扶着方向盘,言语随意:“当然是扫墓。”
乔已点点头:“那你扫吧,我先走了。”
“走哪去?”郑侓按了声喇叭,开车跟上去:“我正好回市里,带你一程。”
“不必了。”乔已说:“我这人较惜命,不搭没证的人开的车。”
郑侓笑了一声,也不辩解,慢悠悠跟着乔已开了一段,快到大门口时,按响喇叭,接着从保安室走出个着装得体的中年男人。
“放心。”郑侓开门下车:“我也惜命。”说罢便转去了后座。
司机替乔已拉开车门,郑侓从兜里探出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对乔已说:“上来吧,这地儿我常来,真没车。”
乔已站着没动。
郑侓把棒棒糖放进嘴里,伸手拍了拍驾驶座。车顶忽然打开。
“来吧。”郑侓说:“带你兜风。”
这种天气路上鲜少有人把敞篷打开,主要还是因为冷。
郑侓缩在脑袋,“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司机戴着白色手套,任凭冷风呼啸,仍旧稳得一批。
车刚进市区,郑侓就让司机停车。
“下车下车。”他冻得哆嗦,声音都在打颤:“我还有事,就送到这。”
乔已看了一眼,仿佛有话想说。
郑侓:“我真有事。”
“你去给谁扫墓?”乔已忽然问。
郑侓挑眉:“你觉得我在骗你?”
乔已摇了摇头,推门下车:“谢了。”
他刚一下车,敞篷便又拉了起来。郑侓探头过来:“我没骗你,我家里的确有人埋在那,我也的确是去扫墓的,不过……”他话音一转,神色平常:“我今天本来没有这项安排,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是受人之托,顺便看望一下埋了八百年的老祖宗。”
他将手搭在车沿上,半眯着眼:“至于是谁,我想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不用。”
郑侓点点头:“那就好。”
尽头开来一辆公交车,刚好通向宿阳。乔已原本打算直接回去,想了片刻,决定先去学校露个脸,以免又多波折。
“对了。”郑侓叫住正要离开的乔已,不走心的安慰:“节哀。”
这些天,光是这两个字乔已都快听吐了,每个人看见他,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他心里某根脆弱的神经,就是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但乔已真没他们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说实在的,比起伤心,他更多的是麻木和茫然。
不论乔智慧山和姜兰对他怎么样,好歹生了他养了他。他们在,乔已就还算有个家,尽管他们那天是冲着离婚去的,但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彻底破碎前,乔已起码不用沦落到被亲戚推来推去,挑三拣四的地步。
他不需要监护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半年。
“别误会,我没在同情你。”郑侓摆摆手:“只是惯例,不说就好像差点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走了。”
乔已站在路边,像发呆又像沉思,直到红色跑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
19路公交缓缓驶来,乔已刚要上车,左肩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一个神色匆匆的年轻人从他身边挤过去,率先抢占最后一个座位。
乔已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司机看他一直没上来,就问了句:“你上不上,不上就别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