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庭的情况越来越糟,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他悄无声息地仰躺着,喉结随着他越来越吃力的呼吸上下滚动着,仿佛有一口气卡在他的喉咙里,起起落落,不甘心散去。
“真的要日出了,天边都白了。”葛丰红着眼睛守在一旁,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楚庭耳边絮絮叨叨地念,“庭哥,这回是真的要日出了,我没骗……”
话还没说完,葛丰就见楚庭的胸口轻轻震了一下,而后,微弱的起伏似乎停止了。
葛丰愣了片刻,回过神来,颤抖着伸手横在楚庭鼻间。
那里什么也感受不到。
和楚庭不再起伏的胸口一般,寂静如死。
他已经没有呼吸,喉咙里还剩最后一口气,落下去,楚庭就再也回不来了。
“庭哥!”
葛丰声音凄厉,没有喊醒楚庭,却喊出了这一天的日出。
旭日东升,面东的那扇窗子框着远处的一座山。这个角度恰好适合看日出,远处是灰蒙蒙的山,一轮火红的太阳从远山之后缓缓探出脑袋,染红一片朝霞。
太阳一寸一寸往上蹦,阳光也一寸一寸更加强烈耀眼。
葛丰霍然起身,扯下所有窗帘,把窗户完全敞开。阳光长驱直入,一直落地楚庭床头,将他整个人团团包裹住。日出时的阳光是一团暖洋洋的橘黄色,落在楚庭身上,苍白到了极点的人终于染上一抹生气。
可是朝阳的光芒不够强烈,楚庭静静躺在阳光里,依旧无声无息。
“太阳出来了,庭哥,你该醒了。”葛丰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絮絮叨叨,“你不是每天都要去唐加乐那里,今天不去吗?还有齐亭主那边,齐皓还没下落呢!庭哥……”
太阳越升越高,光芒越来越灿烂盛大。
沐浴在阳光里,楚庭最后的那口气一直悬着没有落下。葛丰心惊肉跳地守着,啰啰嗦嗦地念着,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看见楚庭拧着眉头,费力地掀起眼皮,声音低得要葛丰把耳朵凑过去才能听清。
楚庭说:“好吵……我想睡会……”
眼见着楚庭醒来,葛丰激动得眼里泛出泪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楚庭没理会他的情绪,又皱了皱眉:“下午才去找乐乐……你别吵,让我睡会……好累……”
葛丰匆匆忙忙地偷抹了把眼睛,用力点头:“那我中午叫你。”
话音落下,楚庭轻轻“嗯”了一声,眼睫垂落下去,头无力地侧到一边,再次陷入昏睡。
这栋房子的院子里修了个阳光房,之前楚庭一个人在这里,又是短住,懒得打理,便是晒太阳晒月亮,也只懒散地倚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那座阳光房虽然被阿姨收拾得挺干净,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今天太阳好,葛丰拖了张躺椅进去,又小心翼翼地给楚庭裹了条薄毯子一起移了进去。
也不知楚庭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昏迷,葛丰的这些操作没有惊动他分毫。
冬日午后的阳光和煦明亮,楚庭的毯子被阳光烤得蓬松温暖,被葛丰叫醒时,楚庭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葛丰提醒他:“差不多可以出发了,我送你过去。”
“其实不远,我走过去就行。”楚庭掀开毯子站起身。
话虽如此,可楚庭毕竟太过虚弱,纵然晒了一早上太阳,内里的亏空也是积重难返,骤然起身,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
楚庭沉着脸坐回去,像是跟自己赌气,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得不和葛丰商量:“你就送我到附近,别让乐乐看见。”
葛丰把一直放在一旁,在阳光里烤得暖烘烘的外套递过来,适时地应了声“好”,扭头就要走出阳光房去启动车子。
“葛丰。”楚庭忽然叫住葛丰,“这是什么?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
葛丰折身回来,凑过去看。
只见楚庭捧在手里的外套的内衬上沾着几根雪白的短毛,内衬是灰白色的,短毛也是白色的,乍看之下并不明显,也是在正午阳光之下,才让那几根雪白的短毛无处遁形。
细看之下,葛丰发现,那几根短毛,像极了昨天他们在长乐亭时,从周芜那里取得的那几根俞蘅身上褪下来的兔毛。他这么多年里,见过人族、妖族魂魄肉身无数,拈下一根短毛仔细分辨了片刻,断定这确实是兔毛。
葛丰不理解:“这是我早晨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怎么会沾上兔毛呢?我记得你昨天去长乐亭的时候,穿的是件黑色的外套,不是这件灰色的呀。庭哥,会不会你上一次穿它出门的时候,在什么地方沾上的,又或者,你昨天回来后身上就可能沾着兔毛,你有没有开过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