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轻快,自以为近来与他交情渐深,所以便不如之前那般拘谨。
谢邈却将她扔下的书重新拿起,翻到方才正在看的位置,面无表情淡淡回了句:“本王已经用过膳了。”
赵意南霎时转向下人,他正在屋中,把饭菜从食盒中端出来,一一放到饭桌上。
“你方才不是说,姑父不曾用膳吗?”
下人小心地瞥了谢邈一眼,随即把头垂下去,默而不答,继续布菜。
霍刚早上看到谢邈时,见他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此时不知为何,眉心却似有几分阴郁,便走过来,拉拉赵意南的衣袖,道:
“王爷可能有事情要想,别管他了,你我先吃吧。”
赵意南不依不饶,“什么事情能比吃饭还要重要?”
看到桌案上的书,她忽然有了注意,拿起一本,走到墙边的坐榻上坐下,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倒是我才需要好好复习复习《逍遥游》呢。”
一开始谢邈并不为所动,而霍刚见他俩这样更是哑口无言,屋中一时静的可怕,不过这种可怕的气氛很快被打破——
赵意南从晨起饿到此刻,肚子早就支持不住,惨叫连连。
她才翻开书,看到第二段的时候,谢邈便起身,走过去坐在饭桌旁了。
她瞬间扔了书,满意地追了上去,在谢邈和霍刚中间坐下。
菜都凉了。
谢邈叫来下人,等到热菜重新被端上来,赵意南早就吞了一碗自己的口水——她简直要饿疯了!
抱起饭碗,也顾不上跟谁客气,呼啦呼啦往嘴里塞饭。
谢邈却从容地一手端碗,一手拿筷,不紧不慢,谪仙似的,细嚼慢咽。
霍刚看着他俩这副鲜明对比,忍不住低低嗤笑两声,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赵意南爱吃的肉片,送进她碗中。
赵意南这才发觉,竟忘了吃菜。
她总算停下来,饿狼似的目光从饭桌上一扫而过。
清炒时蔬,清炒时蔬,还是清炒时蔬。一大桌五个菜,竟然只有一盘水煮肉,可怜地摆在中间。
姑父果然抠门。今日有她这客人,竟还这般寒酸,想来平日姑父更是舍不得吃肉。
忍着馋,夹了满满一堆,挑起来,用自己的饭碗接着汤水,一转身,小心地放进谢邈碗里。
“姑父,多吃点,你太瘦了。”
谢邈愕然。他从小便讨厌吃肉,厨房的人怎会不知他的喜好?这肉是方才厨子热菜时,临时加的。
霍刚也跟着一愣。见赵意南看着谢邈,笑得那么痴傻,想到下一刻被谢邈无情拒绝,她该有多伤心,他不禁暗暗替她捏一把汗。
谢邈看着碗里一堆褐色的东西,喉结一滚,僵硬地把脸稍微朝赵意南这片偏了偏。
薄唇微动,“多……谢。”
随即在赵意南骐骥的眼神里,将肉片吃了个干净。
霍刚讶然张嘴,刚吃进去的饭菜哗啦一下,滚出来掉进碗中。
赵意南见他这么喜欢吃,又夹了一大筷子,比方才夹的还要多,热情地招呼他:“多吃点,还有这么多呢。”
霍刚:……
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赵意南不知霍刚为何把好好的饭吐了,十分惋惜,想了想,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送去。
心道:如此能吃还浪费粮食,还是多吃点菜吧你。
总算客套完,她再也忍不住,抱起饭碗又开始拼命往嘴里扒拉。
谢邈被她这副可怕的模样惊到,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劝,便见她突然停下动作,两腮鼓起,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表情十分痛苦。
“水……”她指着茶碗,有气无力地用气声喊道。
茶碗是空的,霍刚连忙起身,去下人房里要。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谢邈猛然回想起年幼时被蛋黄噎到,母亲即刻一手按着他胸口,一手猛拍他后背的情景。
当即放下碗筷,学着母亲的样子,去帮她处理。
拍了好几下,赵意南总算用力把堵在食道中的饭菜咳了出来。
惊魂未定中,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缓缓落到胸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两颊霎时飞红。
然后小心地偏头,去看谢邈。
只见他面如冠玉的脸上,眉头紧锁,除了关切,不曾有其他任何情愫。
见她朝自己看来,谢邈这才柔声问:“可还有不舒服?”
她的脸颊红的似在滴血,很快吸引了他的视线,随着她慢慢下垂的眼睫,他蓦地看到,他的手正不偏不倚按在那里。
比闪电还快,他迅速抽回双手,正襟危坐。唯有慌乱的眼神和那只无处安放的右手,暗暗昭示着他心中掀起的惊涛巨浪。
片刻之后,霍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