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南听他如此口气,便知道那手下没跟进来,霎时转过身,支身起来。
面前的男人又恢复了一脸的肃然,气息沉稳,眸底一片清明,仿佛方才贪恋她身子与她缠绵的,是别人。
“你千万小心。”她蹙眉嘱咐道。
谢邈嘴角衔着一抹安抚的笑容,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几下,决然起身。
赵意南猛地起身,攥住他的衣袖,看向他的眸中有千言万语。
谢邈微笑,柔声道:“很快就回。”
赵意南这才缓缓松手。
看着他快步走到衣架前,迅速穿好铠甲,疾风般撩帐而去。
谢邈早年征战沙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踩着敌军一颗颗人头,走上了大虞第一个异姓王爷的宝座。
可纵然知道这些,如今敌多我寡的局面,赵意南今日在霍刚的营里早已耳闻。
眼下霍刚负伤不能上阵,从方才谢邈凛然的神色中,她预感这将是一场硬仗。
很快,外面嘶吼声远远传来,赵意南仿佛看到战士们一个个跃马扬鞭,在滚滚烟尘中拼命厮杀的画面。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帐中走来走去,忽地听见外面有人快步经过。
“王爷,对不住了。”
隔着帐帘,赵意南听出那人语气带着几分遗憾和为难。
她快步冲出来,看到一个背着行囊的青年男子快步走开。
“站住!”
青年闻声,猛然顿住脚步,回首往她这边看来。
“你是?”他警惕地问道。
“敌军叫阵,你不披挂上阵,背着个行囊,是想做逃兵么?”
青年赧然,垂首而立。
赵意南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愤愤走到他面前,正打算批他一顿,青年蓦地开口。
“小的也不想逃,但小的家眷被西岳首领挟持了,若不回去,她们明日便会被处死。别的同僚逃回去,总算保住了妻儿。明日便是最后期限,小的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他还说,大部分西凉军的家眷都是西岳国人,所以王爷压根招不到兵马。
边境地带,两国人民互相通婚,这倒常见,赵意南并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西岳国首领竟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法子,逼迫我军不战而降。
她也不好阻止青年为保家人而逃。放走他,她越发担忧起战况。
*
此番谢邈提出休战,今日敌军原本没有叫阵的道理。
他披挂整齐,点兵上阵,作为前锋,在行伍最前方,于马上与敌军前锋喊话。
“黄旗高悬,尔等趁人之危,岂非不仁?”
敌军前锋哈哈大笑,笑声直穿滚滚沙尘,刺进谢邈耳中。
须臾,他止住笑,道:“缩头乌龟,某已经给了你四五天时间,你还要缩到几时?”
语罢,他身后将士们皆齐声大笑。
谢邈身后一个将领受不了如此激将,当即抱拳,请求出战,被谢邈和言拒绝。
“敌众我寡,战,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诸位稍安勿躁,待援军一到,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小声嘱咐完,对面前锋又开始喊话。
“眼下你军心溃散,与其耗着,不如好生考虑某的提议。把西凉割让我西岳国,从此以后,你我两国交好,互不侵犯。”
西凉地广人稀,历朝以来,都是割据两国的军事要塞。西岳国屡屡侵犯,一直觊觎此地。若真将此地割据给他们,从地图上看,便是在西岳国在大虞西境张开了血盆大口,对大虞已然有吞吃入腹之势。
他口中的“互不侵犯”,纯属妄言。
“若贵国肯将沈平父子交还,那么本王可以考虑向圣上奏请,免去你们每年朝贡,与贵国建立平等外交。”
西岳国每年的贡品占各邻邦总额的三成,如此条款,已经是格外开恩。
谁知对面的人却又哈哈大笑一声,道:
“你也太不把我大西岳国放在眼里!如此蝇头小利,打发叫花子呢!若你……”
他还在继续说,但是谢邈的注意力很快被另外的动静吸引。
只听得一声激烈的马嘶,伴着嘚嘚的马蹄之声,一个骑兵很快冲到阵前。那骑兵身形孱弱,身上的黑甲显然压得他连腰都不能直起。
在他飞速从谢邈身侧擦过的那一瞬,他看清了她的脸。
谢邈登时瞳孔猛缩,打马追了上去。
赵意南直驱到敌军前锋几步外,于马上挺身,怒气冲冲骂道:
“无耻之徒!两国交战,你们竟然以百姓相挟,诱骗军心!就算把西凉割让给你们,以你们的治国之道,也只会苦了百姓!”
敌国前锋见她过来,先是一惊,按着马后退两步。随后看清她的身形,脸上随即又扬起肆意的笑容。
“看来王爷手下的确没什么人了啊,这等货色都能来做前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