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暝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白皙的秀面冰冷沉重，对她的一系列动作皆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躲闪或反抗的打算，就好似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一般。
杭初霏握紧了手中剑，举起，朝着柳云暝挥了过去——
就在剑锋距柳云暝的额头仅剩一指宽之际，杭初霏的动作停止了。
长剑悬于半空中，一袭白衣微微颤抖，清隽的脸上缓缓淌下两行清澈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莹莹微光。
四下一片寂然，仿佛周遭的一切皆已在此刻凝固。
这时候，柳云暝的脸上竟是展露了一丝笑意：“怎么？下不去手？”
话音刚落，便响起“咣当”一声。
是长剑坠落地面的声音。
杭初霏拾起地上的闲云剑，长袖一拂，头也不回地行至树林深处，眨眼便没了踪迹。
柳云暝沉着脸，却还是忍不住朝那远去的身影瞥了几眼。
是夜，月冷风凉。
绯羽庭。
一道玄影赫然出现在柳云暝房间的窗前——是柳云暝熟悉的貂绒乌色斗篷。
黑衣人道：“今日，你做得很好。”
柳云暝问道：“你都看到了？”
黑衣人笑了：“当然。”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罢？”
柳云暝长睫微颤，沉声问：“在我完成任务之后，你会对她做什么？”
黑衣人道：“自然是由我亲自诛杀了。怎么？你担心了么？”
柳云暝心下重重一震，断然道：“没有！”
“我只是想不通，既然你迟早要杀她，为何还来找我配合你完成这一局？”
黑衣人贴了上来，在她耳边道：“罪名加身，方能死得其所。”
女子的瞳孔骤然一缩。
黑衣人知道，柳云暝慌了。
“你不想让她死。为什么呢？自然是，你已经动情了呀~”黑衣人冷笑道。
柳云暝索性直说道：“若是我不……”
“不要这五十万两黄金了是么？”黑衣人打断道，“好啊。给我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紧接着，一只手挑起柳云暝的下巴，冷冷地道：“我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蝼蚁一般轻而易举。你如若不给我好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你也得死。金牌刺客柳云暝，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死，可真是不值啊~”
柳云暝暗自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冠，从牙缝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好……我做。”
黑衣人满意道：“这才是我看中的人啊。惜财，自私，在自己的生死面前，可以置任何人于不顾。哈哈，我偏生就喜欢这样的。”
话音刚落，挑着柳云暝下巴的那只手忽然抽走。柳云暝刚抬起眼，窗前竟是空无一人，只剩几片落叶自半空中飘零而下。
***
杭初霏化了男相，来到和柳云暝常去的酒楼，点了和柳云暝常点的菜，又要了壶沧海琼仙，一个人喝闷酒。
她令小二取来一只银盏，自己倒上沧海琼仙，杯盏中红色的酒液里倒映着那一双红肿的眼。
小刺客……
“哎。”
叹了一声又一声，手中酒盏却迟迟未动，银制的表面已被捏得蒙上了一层细汗。
良久，对面的椅子忽然被人拉开，正在扶额的杭初霏愕然抬眼，只见一个穿着黄袍的身影坐了上来。
杭初霏眸光微闪，望向来人的脸，有些惊诧。
竟是他！
她记得此人，是凤奶奶的孙子，名唤飞煜。上回自己在甜点铺子被下迷药，便是此人救的自己。
飞煜问道：“杭公子是在等人么？”说着，他便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杭初霏忙道：“哦，没有，这个位子没人。你可以坐这里。”
哈……原来是他。
飞煜关切道：“杭公子，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是出什么事了吗？”
杭初霏摇了摇头，道：“没事。”
飞煜将信将疑道：“真的？”
杭初霏挤出一个笑容道：“真的。”
飞煜笑道：“哈哈哈，咱俩还真是有缘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
杭初霏推了推面前的盘子道：“这些菜我一不小心点太多了，自己吃不完，过会儿应就凉了，飞公子若是不嫌弃，来吃点？这些都是店里的招牌，凉了怪可惜的。”
其实飞煜一来就注意到这一桌子的好菜了，他心说这哪是吃不完，这压根儿就没动过好吗！
飞煜笑道：“杭公子太阔气了！那我便不客气啦！”
杭初霏笑了笑，唤来小二给对方拿碗筷。
飞煜夹起一块红烧鱼，道：“杭公子，实不相瞒，我今儿被师父训了，心塞得紧，便想来此饱餐一顿。”
杭初霏愣了愣，问：“师父？飞公子是江湖中人？”
飞煜嘴里已然塞得满满的，边吃边回道：“是啊，我师从逐意道盟三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