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顿时惊吓,立马到处张望四方,确定没人偷听,这才轻松一口气,还是冒着被对方惩罚的风险,出言提醒:“那位可是中书令之子,娘子不可轻易言语。”
六娘瘪嘴,完全还是小女孩心性:“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何以不知轻重?出来春游也这么多规定,这不能,那不许,再惹烦我,小心回去就让三哥罚你!”
这位婢女听言立马跪下在地,显然是十分惧怕对方口中的人物,比她面前的六娘还要畏惧十分,当下磕头饶命:“奴知错,还望娘子饶奴一回,下次再不敢了。”
六娘虽然不喜别人干涉她的言行,尤其还是一个下人奴婢,可她也厌恶动不动的刑罚,当下抬抬手叫她起来:“算了,你也算好意,我不计较,快起来!若教人瞧见,还以为我平日里就喜欢欺负人呢。”
婢女听言这才敢起身,并且预备让主人开心点的讨好开口:“娘子,奴婢瞧西南方像是颜色明丽,若不是沾染了春色的花枝?不若往那处瞧瞧?”
六娘这才满意瞅她一言,心中快意:“那还等什么!快点带我过去!”
而一女一仆人走远,还飘来两句低声的呢喃:“那位尚书府的,分明是一起出行,来了就不见踪影,也不知跑到哪里的好地方去折枝了,我一定要强过她,不能被比过!”
“娘子所言甚是。”这下婢女吃了教训,不敢随便提示了。
那是王府世子的亲妹,可不是谁都敢妄自言论教导的。
与这群女子相反的方向,梅鹤山庄的山顶上一处凉亭处,有不少的侍卫环伺,只亭中停歇一子,坐于石凳上,单手握拳,撑在脸侧,双眸紧阖,似是就此小憩。
从远处瞧不清男子的全部面孔,只一身雪青色华服显眼,浅色罩纱,雪鹤飞于其上,针线细密,活灵活现,其宽袖垂落,衣领周正,近乎无一丝褶皱,血玉青佩压身,落地衣摆宽敞,遮掩了那双金丝织就的登云靴。
他纵使是偏头休息,也是身形挺直,长过腰侧的墨发直直垂落,竟是还未及冠,头顶淡墨色玉冠,一根白玉簪横插其上,衣袖遮掩了大半面容,可仅凭侧脸,也可窥见几分容色。
那脸仿若玉石,清冷坚毅,浅眠时也不放松神情,淡粉的薄唇紧紧抿着,看上去就不是个温和好招惹的人。
可这样的男子,却要是她日后的夫君了。
站在极远处眺望的女子也开始紧抿软唇,心中带着一丝对于未知的迷茫。
她与他先前毫不相识,仅是两府确认定亲前,隔着四季屏风见了一面,距离稍远,对方那脚底的木凳都比他的身形清晰,男子也貌似不是喜好多言的一个人,她一个小女子,更不可能主动出言,最后的结果,竟是一句话没聊,只在开始和结束的时刻,互相见礼告别,实在寡淡的很。
这样的一个男子,若是日后成婚了,她会不会和他也是相对无言,没一句日常交流,做一对哑巴夫妻?
若真那样,恐怕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难受的,还是她们做妻子的女子。
因为他可以娶妻之后,另找知心女子,另外设院养着也好,带回府中做妾也罢,更甚至收下一二丫鬟做通房,总有人能熨帖他的心,符合他的喜好心思,与他缱绻……情好。
而女子不可,只能守着这一个男子,度过一生。
那她这个正妻,到时岂不是成了摆设?
母亲的告诫言犹在耳,她一日都不敢忘。
“女儿,你父亲虽是尚书,可也是烈火烹油,说不得哪天就熬干了大难临头,娘与这一家的兄弟叔伯,是脱不开的,你却不同。”
“他是这王府世子,才是沿袭三代的第二位,未来他是要做这王府的王爷,你是他的正妻,就是王妃,地位也只比太子妃低一等,凌驾于众女子之上,荣耀加身,富贵荣华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你都会拥有。若是怀孕生子,嫡子出生,就是下一代的王爷,何愁子女与你会遭受委屈?娘也不担心你嫁去会过不好。倒是反而脱开了自家,也能有条出路。”
“而假若他还与你感情好些,说不定看在你和孩子的面子上,能多帮扶一下你父亲叔伯和兄长们。这样,要是以后出事了还有转圜的余地,不会走到那一步,这个家还是尚书府,不会变成别人的府邸,而家中人都成了庶民,无处安身。”
最后那妇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声:“当然,女儿你要记得,以自身为主,保住了你,才是保住了咱们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