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是你的老师,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武力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沈乐绵轻声说,“你不该动手推薛老师。”
男孩有些着急:“可我真的没有拿......”
“拿没拿并不重要,”沈乐绵打断了他,“难道你没拿,把老师推倒就是对的了吗?不要让有理也变成无理,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能靠自己想明白。”
“被误解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也没有人听你辩解。”
-
有一点薛泗菁没有说错,这是他们班的事情,本不该由沈乐绵插手,但今天这件事确实让她没办法袖手旁观。
因为她想到了十八年前的自己。
也是这样,被外界唾弃,活在所有人的有色眼镜之下。
沈乐绵深呼了口气,转过身往教室的方向走。
孩子们纷纷扒着窗户等她回来,有的还冲上来抱住她的腿,然而沈乐绵实在是太累了,连笑容都显得苍白无力,用尽全身气力强撑着才没有垮塌。
胃里烧灼又翻滚,沉甸甸地往下坠,终于安顿好学生们,沈乐绵已经是强弩之末,刚进门便瘫倒在沙发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不理解他们这份工作,包括她当年大学的导师,舍友,甚至是一开始的苗思思,都认为她是去了什么穷凶极恶之地,每天面临的都是“危险分子”,说不准还会有人身安全问题。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她承认,或许部分学生刚来的时候确实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政府会安排警察随堂教学。
但是绝大多数并不是。
他们的本质还是善良的,只需要耐心教导,给予适当鼓励,帮助他们明辨是非,建立自信心与价值感,总归可以慢慢看到成效。
可是现在却连她的同事都在质疑,身为老师却不认为自己能教育好自己的学生。
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去拯救他们呢?
沈乐绵揉了揉眉心,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排止痛药,掰开一粒,就着有些放凉的水吞了下去。
她还是有痛经的习惯,不过早已学会用药物压制,布洛芬这类基本上是常备的,这么多年过去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然而止痛药并不能消去倦乏,这次吃得有点晚,也不能立刻见效。
沈乐绵痛着痛着就迷迷瞪瞪地睡着了,混沌之中,她做了个年代久远的梦,梦里有她,有仲江生,有肥猪一样的男人,还有面目狰狞的阿爸阿妈和刺眼的警车车灯,最后是那个拿着糖让她做抉择的少年。
刚开始的她还不懂男生的用意,后来长大了点,便知道那其实是一种考验,是在试探她是否“善良”。
沈乐绵曾无数次庆幸过自己选择的是糖,尽管那只是出于孩童的本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侥幸,她还是忍不住会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生来就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会被上天奖励,得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梦里的夜同那晚一样寂静,月光好似有了实体,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
少年蹲在她的面前,面容俊朗而严肃,对她抛出了那个能决定她一生的问题。
“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想清楚。”
选糖,和我走,要一百块,回去找阿爸阿妈。
一边是给她枣吃又请她吃饭的阿婆和哥哥,另一边是只会揍她,逼着她偷东西的养父养母,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哪怕什么都不懂,选糖的概率也是很高的。
可是偏偏这次,梦中年幼的女孩却选择了那张高高举起的一百块。
不要。
沈乐绵瞳孔骤缩。
快放下来,你在做什么。
她对面的少年也是一愣,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你确定要选一百块?”
不。我不要。
我当然不要!
沈乐绵很想呐喊,可是在梦里,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点了点头,道:“我确定。”
“为什么?”少年任逸皱了下眉,没有立刻松开攥着钞票的手,女孩却一直在用力,小手牢牢抓住一角,想从男生手中夺出来。
“一块糖才值多少,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要钱了!”因为力气比不过任逸,梦中的小乐绵已经开始生气了。
“你到底给不给!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有病!”
明明你才奇怪,你才有病,你为什么要选那张破纸!当然是选糖啊笨蛋!难道你还想继续回去当小偷吗?!
沈乐绵快要崩溃了,她简直想冲到任逸面前,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对钱一点兴趣也不感,她也没拿过任何别人的东西,她是“好孩子”,真的是,所以求求你让她跟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