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也是一脸无奈,这位大嫂的奇葩往事他从前便有所耳闻,在宁寿宫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但是来者是客,阖宫的主子奴才这会午歇都起来了,一双双眼睛盯着,没有往外赶的道理,只好朝她点头笑道:“大嫂进来坐吧,外面热。”
她们宫眷说话,石小诗自然不方便作陪,她点点头往书房走,顺便一脸担忧地朝胤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留神你衣服上血渍,然后看着胤礽淡眉淡眼地将大福晋往次间里引。倒是不担心会吵起来,胤礽怎么说也是淌着爱新觉罗家血脉的太子爷,平常的冷漠高贵态度就足够叫人不敢大声说话了,倘若真的发起火来,那千金之子不怒自威的模样没比康熙逊色几分。
门帘子放下来,伊尔根觉罗氏往圈椅里坐了,靠着引枕一面四处打量,一面点头评价道:“果然是比我们爷府上精细多了,他不讲究,上木兰围场猎回来的鹿皮就那么直愣愣摆在正堂里,看着怪吓人的。”
这话说的,看起来是埋怨大阿哥恭维胤礽,实则暗地里炫耀胤褆的哨鹿事迹呢。胤礽假装没听懂,淡淡跟她谦虚道:“毓庆宫地方不大,自然不如大哥府上阔气敞亮。”
大福晋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头一番回合下来,只觉得自己拳拳都像打在棉花上,于是清了清嗓子又问:“方才太子爷跟您一块回来的?我听小太监说,您是独自出门呐,这是半路上遇到了?”
胤礽慢悠悠地端起茶碗,撇去浮沫轻抿一口,“不是,昨晚说好的,午后他散学陪我逛御花园。”
“哦——”大福晋羡慕的牙根儿都酸了,显而易见,第二回 合输得很彻底,心服口服地说,“太子爷真难得,竟是个体贴人儿。”
可不是么,他甚至亲自替太子妃来月信,上哪儿找他这样的好夫君!胤礽抿唇一笑,看到伊尔根觉罗氏落下风,心头格外痛快舒坦,便端正坐姿道:“大嫂这是进宫看望惠妃母吗?她这段日子一切都好?”
“都好着呢。”不好也要说好,大福晋想到延禧宫里压抑的气氛和惠妃不断重申的生子任务,打破牙齿和血吞,“额涅给我找了些调养身体的方子,若是太子妃需要,赶明儿我叫小太监送一份。”
胤礽摆了摆手,“皇玛玛前儿也送了好多人参养荣丸,我打小体格康健,吃不上那个。”
两人这么坐着叙话,大福晋到底出身强,段位比李佳氏她们高了不少,这么一来二去,虽然句句危机都被胤礽化解,但是由不得全神贯注听她说话,全然忘了自己还穿着沾了血的月白旗装。
只听大福晋“啊”地一声,瞪圆了眼,一脸震惊地指着他道:“太子妃……您这是……弄到身上啦?”
第28章 出头
胤礽眉心一跳, 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依着大福晋这种嘴上没个把门的性子,若是宣扬出去,岂不是大大损毁太子妃的形象!
他眉尖微蹙, 面上还是一派淡然神色, 甚至不慌不忙又抿了口茶。脑中没由来地浮现起石小诗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只要自个儿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便是别人。
胤礽觉得此话甚是合理。
“御景亭正在翻修, 不小心蹭了块朱漆。”他这是笃定伊尔根觉罗氏半个月也进不来一次紫禁城, 骗起人来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和大嫂说话,就把这换衣服给忘了。”
“是么?”大福晋狐疑地打量他。
“哎呦呦,我们大嫂怕是许久没进宫了, 连修花园子都不知道。”门帘子一掀,一个爽快明丽的声气儿传进来。毓庆宫的午后好热闹, 连三福晋董鄂氏也登门了, 朝着胤礽笑盈盈蹲了个安,她向来跟大福晋不对付,自然而然地跟太子妃贴得近些。
“好端端修什么园子?”伊尔根觉罗氏一见董鄂氏就毛躁,从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再说你来这做什么?”
“大嫂这话说得奇怪了,”董鄂氏挑着眉头冷笑, “这儿是太子爷和太子妃的宫室,您能跟太子妃发展发展妯娌感情, 就不准我也来么?”
敢情董鄂氏已经在门口听了好半天了, 联想到她进门时无人来报,胤礽立刻心领神会, 八成是被石小诗拉过来替他出头解围的。
“三福晋快坐下,这么大热天的, 我叫茶房做些甜碗子。”胤礽笑得很开心,站起身又补充一句,“既然有三福晋在,那我去后面换件衣裳,等等就来。”
走到外头吸一口新鲜空气,他觉得脑瓜子都清明了不少,这些日子一直要扮演太子妃,战战兢兢,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要留心,心里头甚至都有些同情宫中的女人了。站在伊尔根觉罗氏和董鄂氏的角度想一想,要为夫婿争口气,要为娘家争利益,还要被耳提面命生孩子,这日子着实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