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故作慌张地笑了下。
“奴才太久没见到您了,”她眼波柔软地像一泓秋水,“到底人老珠黄,比不得她们年轻……”
康熙没说话,忽然就牵住了她的衣袖。
“今晚,翻钟粹宫的牌子。”他拧头朝小太监吩咐一句,然后便拉着荣妃,大步流星地往寝宫走去。
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日渐苍老的万岁爷大概在荣妃这里重新找寻到青春的活力,一连翻了七日钟粹宫的绿头牌,荣妃复宠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座紫禁城。
由于包衣奴才这个出身的限制,佟佳贵妃很明白,荣妃再得万岁爷欢心,也不会越过她头上去,因此她这边一切安宁,反倒是宜妃和德妃炸了锅,除了初一十五万岁爷要留宿承乾宫,敏妃仙去后,宜妃每月少说也有七八天要伴驾,德妃则有三五天,余下几天看万岁爷心情,翻密贵人、良嫔、定贵人那几个的牌子,荣妃出来一搅合,宜妃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万岁爷的銮驾了。
“那个狐狸精到底给万岁爷下了什么媚药!”她气冲冲地走进永和宫同德妃抱怨,“都老成那样了,还能有这个本事?”
“宜妃,慎言!”德妃小心翼翼地将她拉进来关上门窗,“你忘了延禧宫的那个,在各宫安插过眼线,荣妃跟她一直要好,万一她也……”
宜妃气得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没有机会,谁叫那四个小阿哥都养不活呢,这把年纪,还想再生一个?”
德妃走过来顺顺她后背,“不至于,我猜是三贝勒想上位,她这个当额涅的,也不得不为了儿子搏上一把罢了。”
宜妃长叹一声,“反正我和老五、老九早早说过了,那太子可不是好当的。”
德妃望着窗外院中正在练习耍大刀的小儿子十四,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没互相安慰上几句,永和宫嬷嬷就一脸发青地走进来报:“两位主子,方才乾清宫传来万岁口谕,将钟粹宫荣妃的各项用度都提了一档,虽然名头上还是妃位的衔儿,但吃穿上已经和贵妃一样了……”
她瞧着德妃和宜妃愈发阴沉的脸色,犹豫道:“……万岁爷还说,从今往后,荣妃位列三妃之首……”
宜妃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还真叫她越过我们去了?德妃妹妹,你评评看,这宫里还有理没有?我要去承乾宫找贵妃娘娘。”
“找贵妃也没用,”德妃按了按发胀的额头,“万岁爷都下旨了。”
“那我就去找太后主子!”宜妃银牙都要咬碎了。
“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必你我出面,”德妃还是理智在线的,“荣妃和贵妃用度一样,佟佳贵妃能忍得住?毓庆宫太子妃能受得了?三贝勒声望水涨船高,太子爷岂会坐视不理?”
宜妃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那咱们只能先忍着?”
“是,”德妃是个明白人,“我早就看明白了,在这皇宫里,千万不能冲动,谁忍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德妃和宜妃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只不过,太子爷和太子妃并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散过早朝后,大理寺卿张云翼就同胤礽咬耳朵——索额图现在绝食抗议,只求见皇太子一面;而昔日伺候在那拉氏身边的姑姑梅鹊也找上毓庆宫——那拉氏自称时日无多,希望临走前把话同太子妃说清楚。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去了大理寺天牢,一个推开逍遥宫大门。
胤礽不是第一次来大理寺天牢,相较于九门提督和各地衙门里的牢房,这里关的通常都是犯了重大过错的囚犯,守卫异常森严,不过赫舍里家和毓庆宫早早有人打点,因此牢房还算洁净,吃食也算干净,索额图除了油水不足,脸颊瘦凹下去了以外,甚至比从前花天酒地时还要精神些。
有人给胤礽搬来一把椅子,他一甩衣摆坐下,颔首唤了声:“叔姥爷。”
索额图盘腿坐在一堆蒲草之间,天窗透出一点诡异的阳光,凄凄惨惨地映照在他侧脸上:“保成……保成啊,你终于来了!”
“叔姥爷,”胤礽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您放心,赫舍里家的其他人都活着。”
索额图唇角扭出了一个凄惨的笑,“我知道啊,我知道……我还听说,你和太子妃生了一对龙凤胎,是不是?”他朗声大笑,“他们都说我能活到现在,都是托皇太孙的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