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全然不知, 到底有欺君的成分在里头,有些事他甚至是暗中露出破绽送到郭琇眼皮子底下的。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若是样样完满无缺,只会让汗阿玛疑心他权力过大手腕太强, 少不得寒了皇帝的心呐!
在这分寸的把握上, 也有他爱妻太子妃殿下的功劳,于是康老爹的赏赐跟流水似的抬进毓庆宫, 恨不得把家底搬空送给儿子,无论是怎么拒绝都没用。
石小诗摸着肚皮站在明窗前感叹, 这下其他皇子们心中一定眼红得要命,但眼红归眼红,如今唯一能跟皇太子抗衡的大阿哥已经没半点可能了,其他皇子要么早就被石小诗怀柔处之,早早成为铁杆粉丝,对亲爱的太子哥哥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么就是手上既没兵,也没权,更没钱——但这并不代表那人不会自己想法筹谋大局。
修《明史》的场子定下来了,设在三阿哥府邸边上,起了个蒙养斋馆的雅称。修史的文人班子也组建起来了,三阿哥牵头,明面上看,手底下都是上回跟康熙报过的人选,暗地里是不是这么回事,胤礽甚至懒得去查,他甚至希望胤祉的人能聚得全乎些,反正这些人能在此时向三阿哥投诚,八成眼神不大好,并不值得重用,如此一来,以后一网打尽的时候,方不会有漏网之鱼。
不过他还是担着和胤祉一同修《明史》的衔儿,既如此,他每日将收上来的奏本中凡是与蒙养斋馆有关的,挑拣出来逐一归纳好,送至御前请汗阿玛过目。
知子莫若父,康老爹也不是看不出来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但他这程子着实没精力管,去年在古北口受了凉,虽然修养了数月,但时时有头疼的毛病,又值寒冬腊月之间,保暖做得好些,头疼发作的间隔就久一些,保养做得不好,连日来便是天翻地覆地呕吐和头晕。
这毛病石小诗大概知道,经纪人韩姐一直有这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美尼尔氏综合征,不致命,但也没什么根治的办法,而且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只知道韩姐随身背着眩晕停之类的药物,那药方是什么,根治的原理又是什么,全然超出她能力范围,只能嘱咐二大爷多去关心关心汗阿玛,按时看着那位九五至尊好好用药了。
所以当胤礽冒雪进西暖阁的时候,康老爹裹着大氅,还歪在明窗下的椅子上看折子,毕竟是快五十的人了,所谓老当益壮,也不过是底下大臣阿谀奉承之语,英明如康熙也懂得顺应天意。
见皇太子进门,他放下手中奏本,按了按额角道:“保成,帮我把火盆挪过来些。”
胤礽应了声,将地上火盆朝窗下移了移,顺便站到康老爹身后,用手指慢慢替他的汗阿玛揉着太阳穴,这是他跟石小诗学的招数,先前已经在自己身上实验过,很有缓解头晕目眩的功效。
果然康老爹也很受用,他满意地“嗯”了两声,然后顺便将手头的奏本递过去,“保成,你看看。”
胤礽应是,恭谨放下双手,接过折子细看。
大半年过去,漠北蒙古那场由噶尔丹引发的叛乱已经被彻底平息,百姓们休养生息,春耕秋牧,一片欣欣向荣的好景致,其中大多调令都从毓庆宫发出,安排得当,损耗减到了最低。
康熙很欣喜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朕原先还担心,胤禔那件事后,你到底没什么经验,未必能把此事办妥,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胤礽弯唇一笑,“一切依着汗阿玛先前惯例,哪里有办不好的?何况詹事府幕僚个个饱学,四弟、七弟他们也多有帮助,才会有如今万口称赞的局面。”
康熙若有所思地点头,半边脸颊被炭火熏得微微发红,“太子妃一切安好?”
“她很好。”胤礽笑得眉眼弯弯,“昨儿太医例行把脉,只说一切安稳如常。”
“如此甚好,延禧宫那件事,到底是给朕提了个醒儿……”康熙慢慢道,“就算你坐上东宫,也难免有人觊觎,此次太子妃若诞下麟儿,朕会立刻发出旨意,将他封为皇太孙,绝了旁人的心思。”
这荣耀来得太突然,叫胤礽心头一惊,立时拜下去,“汗阿玛厚爱,但……”
没穿龙袍的皇帝缓缓摆手,胤礽看在眼中,只觉得他与天底下任何一个普通的父亲没什么不同。
“你到底是她留下来的唯一骨血,”康熙一把拉住他的手,握得紧紧的,“朕只希望你能一直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