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想了想,他问:“要不哥哥重新给柠檬编一个?”
“……”
夏砚柠摇了头, 她喉头略哽,声线颤动着拉长, 显然仍然沉浸在花枝和辰槐的故事里。
“总觉着, 辰槐的结局不该这样。”
“哦?”江淮尘眼底明晃晃的勾着笑,“难道还有其他结局?哥哥竟不知道。”
夏砚柠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口被人攥住似的,一下下紧促的发胀。
分明只是探花郎路上随口编撰的故事, 分明与现实没半点相干。
可是她总沉浸在故事中,还莫名的把辰槐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或许是,那天偶然听到一句‘江小叫花’,心头一直忿忿发酸;或许是,眼前人以笑覆面,眼神没有落点,看起来空洞又落寞;
或许是,受了论坛学子们的言语蛊惑,她潜意识也认为——
南江探花,生就艳骨;这样风流无双的人,绝不该在红尘中摧折。
更或许只是因为,今日的阳光很好,山间秋意晕浓,挺适合讲故事。
所以,她执着的想把他们结局改掉。
夏砚柠没有理清自己心绪。
她呐呐半晌,很久才闷声了半句:“这样的结局,对辰槐来说太过残酷了。”
“辰槐好好活下来了。”江淮尘微微弯唇,音色轻而缓,“神女也功德圆满,回归天庭,难道算不上大团圆结局?”
柠檬:?
“探花郎,你是当我傻么?”夏砚柠目光掇过云隐寺的木质匾额,褪色的丹青犹然鲜活,斑驳的光影经树影漏射出无数颗明光。
仿佛探照出故事中人的悲欢离合。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花枝神女应该不在了吧。”夏砚柠上了台阶,却没进寺院,在寺院墙角站定。
土墙外,一荇翠草丛生。
柠檬于苍翠的碧色中轻缓叹息:“想必,那花枝神女就是桃花妖吧?她救了辰槐,最后落得香消玉殒。”
江淮尘淡淡的‘啧’了声:“还挺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柠檬儿把哥哥的故事设定掀了个底朝天。”
“不过。”他话锋一转,瞳孔里情绪不明,“至少辰槐还活着。也许活下来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了。”
不是这样的,柠檬想。
如果辰槐没有见过光,那么上天给予的黑暗他尚且能够忍受。
可是,已然让他看过这世界上的爱与美后,再把这些从他身边尽数剥离,也太残忍了。
想到这里,柠檬忍不住鼓唇反驳:“可是,他最初的愿望,不是就只是想要一个家么?”
“你说的没错。”江淮尘蓦地笑了,莫名的,他的声音有点哑,如风般低低的撩过柠檬耳膜。
“故事中的男孩儿,宁愿死在雨里那个漆黑又冰冷的台阶上。当然,最后,他的确也死了,死在花枝寺门口。”
!?
不是,探花郎怎么执意把这故事往黑暗方向拐?
他知不知道……柠檬瞪大桃花眼,有些不满。
江淮尘眼眸一动,漆黑的目光扫向姑娘发顶,一株呆毛像是被太阳晒恹掉,无力垂着。
秋日流光缀过她束起的马尾,随着风动,往他心间直击。
既然早就决定好了,好像也不太有犹豫的必要。
他无奈的浅浅叹气,语气听起来轻慢又纵容:“那小柠檬想如何?”
夏砚柠抿了唇,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脑袋被人重重的按了下。
像涮火锅似的,沿着发旋懒散的一压一抬,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柠檬抬起眼。
却见。
那人缓慢又闲散地收回手。
他虚倚着土墙,眉眼轻狂的笑着,头顶秋阳清冽,蜿蜒流入他墨色瞳孔中,在深处栖息蜷卧。
他说:“结局既定,花枝与辰槐约定已成。春天的花朵在秋天总是不合时宜,小柠檬怎么改?”
他一面说,手仍意犹未尽的压着。
夏砚柠偏头避开,咬牙忍了忍,只是说:“故事还没结束,我就在结局上多添几笔。”
“好啊。”江淮尘低眼,看起来像是不信她能扭转结局那样,“你说,哥哥在听——”
她清了清嗓子,把构想好的故事结局说与他。
斯人已逝,神女化作漫天花雨,在秋日晴空中纷扬。
天地间,却总有一股浓烈的桃花香气弥留不散。
辰槐猩红着双眼,小心翼翼的从桃树上折下一尾枯枝,疯了似的跑上山顶。
他把枯掉的桃花枝供在佛前,俯首叩顶,求佛祖救救他的观音。
他愿用余生所爱,用一切去交换,若非观音,他但求一死。
他跪了三天三夜,佛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