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南江大学国际会议厅。小柠檬,你——”
声音被一声轻巧淡嗤掐断。
“大白菜,请你先收一收你那资本家嘴脸吧?”
“啊?”
“下午三点的会议,你早晨七点叫我起来??”
白蔡顺势也跟着岔开话题:“唔,咳咳,你的选题不都被pass掉了?所以说。”
“所以?”
“所以,早晨就辛苦你到处转转,选选题材咯。”白菜一鼓作气的说完,撂下电话。
.
外面的细雨连绵不尽,不大,却下的很是稠密。细密的雨线连成一串儿,懒散的走在屋顶的瓦楞上,滚过一圈儿,又沿着檐边垂落。
夏砚柠站在屋檐底下,桃花眸缠着蜿蜒稠细的雨丝,或许是白菜提到了那人,也或许是她看见了雨,心中便慨然生出一段独属于南江的潮意。
她抿着唇,挑眼望着远处隐在雨雾中的石桥,几点淡青色人影来去匆匆。
忽的折开伞面,步入濛濛细雨里。
雨中的南江,比起晴空朗色下的水乡故地,更多添上一段婀娜的风流。
夏砚柠漫无目的在老街古墙、淡青的雨雾中缓行。
绕过几折花柳,穿过翻新的商业街,在青石桥上驻留片刻。
脚步往右折去。
一座僻静的街巷,蘸着轻薄的雾气,展开她眼底。
高墙相对而立。两道夹着条狭窄小巷,幽寂寂的空,倒也算得上干净。
墙角有一朵小小的苜蓿花,从深绿老苔中挤出,拼命顶破土块,向上攒动。
清风灌过老巷,苜蓿脆弱的茎叶弯折摇动。
一点翠绿,是风过雨动的痕迹。
夏砚柠墩身,粉白的指尖探出,去碰那颗小小的绿意。
竟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四叶草。
“柠檬,你知道吗?十万株苜蓿才可能找到一颗四瓣叶子的小草哦~是幸运的小草。”
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白菜,比谁都懂浪漫,“柠檬儿,送给他万分之一的幸运吧,我想,他会喜欢。”
她傻乎乎接受了白菜的建议,并且奉为圭臬。有时候,被鼓舞去做的某些事,往往是自己藏在心底最最最想做的。恰好,身边有这样一人,她满腔赤诚地、不遗余力地支持你。
所以,从内到外,派生出无限的勇气。
至少,那个盛夏,少女的一腔热忱,饱涨的像涓涓不尽的热泉,支撑着她蹲在烤的滚烫的草皮里,一寸一厘翻找。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四片叶子的幸运。
手指出没于郁深的草叶,微烫的温度顺着指尖点燃颅内,滚烫的热气压着眼底,扎的她有些疼。
她抬起手背蹭了蹭。低头,继续在一片绿影中,反复穿梭寻求。
正午阳光最烈,眼皮模模糊糊被热气侵灼。
在一爿紫藤花架下,她终于从密匝匝的绿影里,捧出一朵四片叶子苜蓿。
只是,这片长得的确有点寒碜。
三片环状饱满的叶子,旁边小小的挤上一瓣儿发育不良的小叶。恹哒哒耷着脑袋。
她还是很高兴,鞠着这朵十万之一的幸运草,抚了又抚。
脚底积攒的麻意太多,汗水灼进眼底,视线被葱郁的绿色蒸腾的糊作一团。
脖子低了很久,更添上一份难耐的疼意。
她梗着僵硬转了转,偏头。
撞入一片浓郁的紫色。
藤萝串串垂落,浓郁深紫宛若水滴倒垂。花树下,少年闲倚。
夏砚柠傻傻的蹲在原地,桃花眼撑大。
水珠填满眼睑,难耐的灼痛似乎漫入心底,夏砚柠弯起指骨,渍了渍。
像是落入一场深紫色的梦境,紫藤花将人影虚虚涂抹。直至眼里疼意被揉开,她方能看的真切。
少年一身白衣,花树滤下斑驳的阳光,折在暖白的衬衫,投入他深邃的眼里。
墨瞳中,一点藤萝的紫意。
他松散的捏着本线装书,纤白的骨指搭在书脊处无序的点着。啄乱指底阳光。
夏砚柠听见鼓点似的荡动轰入耳膜。
仗着自己藏在草丛里,她大胆儿盯着那折虚影瞧。
只一眼,少年若有所觉地朝花影撇来。
天地间,霎时一寂。夏蝉不鸣,蛙声不燥。
蹲在草丛中的夏砚柠,弯了眼。
心脏混乱到无序。
团团绿荫中,有人穿过花影,细碎响动排开垂落的繁花。
是一双墨色澹澹的眸。
他拨开落在肩膀上的花朵。小小的一瓣紫蘸在指尖,夹进纸页,淡淡垂眸。
夏砚柠傻乎乎的回视。
时至今日,她都不忍回想那个动作尴尬、言语僵硬的自己。
她合拢手掌,将苜蓿夹在掌缝间,往前一递,小心翼翼的说:“学长,那个,我能不能用幸运草和你交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