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扯过,就只是住在一起,摆了酒席,最后生了女儿,和柏青舒姓,上一个户口本里。
多么文雅的名字,却按在那么粗鲁无聊的男人身上。
才生下女儿不久,柏青舒就卸下了伪装,露出里面蠢笨愚昧自大傲慢的内芯,而她妈也发现这样的日子不是她要的,毫不犹豫地抛下女儿就这样回到了大城市里。
她还给自己的女儿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柏颜。
“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
柏颜的相貌完美继承了两人的优点,甚至是比她妈更出众的孤傲。
当然,在大人眼里,那双冷清清的眼神、从不笑的表情、冷冰冰的性格,都归咎于孤僻古怪。
看起来就是冷血冷肺冷心肝的白眼狼。
本来因为柏青舒总打这个女儿,大家最开始还会劝一劝,后来就习惯了。
总是叹息两声,“要是她妈跑了,柏青舒也不至于这样废了。”
“算了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至少还有口饭吃,没去外面乞讨。”
“好歹也没打死。”
“她妈都跑了,她爸没把她丢掉就不错了。”
柏颜神情漠然地坐在楼梯口,她想,吃周围接济的剩饭剩菜,啃地里的黄瓜和土豆,翻箱倒柜找一份馊饭,都不算乞讨吗?
她还不如去外面当乞丐。
盛夏最热的时候,就连空气都被烧成了灰,随着呼吸进去体内,也是最让人心烦气躁浑身不舒坦的时候。
柏颜只冷冷地看着那些要去上学的孩童,衣服整齐,背着书包,还有父母一声一声的叮咛和嘱咐。
空气很烫,输钱的男人脸色青灰,拿着酒瓶子脚步虚浮地回家,输了钱,看什么都不舒服。
柏颜只想避开他,她知道输了钱的男人比平时打得更凶。
果不其然,柏青舒看着柏颜那双凉薄寡淡的漆黑瞳仁,怒气止不住上升。
那双眼睛总是冷冰冰地盯着他,像个鬼一样!
柏颜没在第一时间跑掉,弓着消瘦到极致的背,咬着牙一言不发。
但柏青舒越打越起劲,手下没有分寸,柏颜疼得浑身冒冷汗,一阵阵痉挛抽搐。
眼前一切都变得雾蒙蒙,人生好像就这样一眼能看到底。
但在这个时刻,柏颜突然萌发一股不甘心,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还没看过牡丹花开,凭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错?
生下来就是原罪吗?
柏颜死死瞪着男人。
柏青舒愣神又恼羞成怒,这个丫头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他左右翻找在,准备拿出新的趁手工具,把这个丫头的一身硬骨头打碎大散,再也不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但柏颜不会哦让他如意,她迸发出一股信念冲出大门,使出全身力气往外跑去。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甚至没有希望。
她追着太阳的方向,把自己想象成追太阳的人。
听说追太阳的夸父是战胜神的人,太阳是灼热炽烈的,高挂在天空之上,也是可以被战胜的吗?
吸进去的呼吸都在灼烧着肺腑和身体,柏颜喉咙里压抑着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凭什么她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跑了很久很久,终于筋疲力尽,只jsg能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恍惚间看到前面有山,她知道这是附近一座山,山上有一个尼姑庵。
听镇子上的人说,尼姑庵里有神仙,她们总会来拜神仙。
柏颜抬步往山上去,她想知道,这里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身上的伤疼得厉害,像一张网笼罩着她。
柏颜沉默地拉拽着面前的荆棘稻草,从没有路的地方钻进去,手心处留下不少划痕和血迹,但她不在意。
但为什么山上的路,都要和她作对?
柏颜渐渐地走不动了,眼前的山不再是山,山上不会也不会有神仙。
她渐渐地,快要被无妄的绝望吞没,她就在这块堵路的大石头后面坐了下来,她想,等太阳落下的时候再去死吧,至少再看一次绯红的太阳。
就在她眼前迷蒙,看不到光的时候,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一个莫名其妙的生物从大石头里冒了出来!
柏颜惊疑不定地后撤两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奇怪东西。
那东西左右晃动,接着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卷头发、蓝眼睛、嫩白的皮肤,挥舞着藕节一样的手臂。
这是从石头里冒出来的精灵吗?
还是山上的小仙童?
小仙童天生一张笑脸,好奇地眨巴眼睛,卷翘的眼睫毛扑闪扑闪,她托着奶萌的尾音问道:“你是谁呀?”
柏颜还沉浸在震惊和紧张当中,没听清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