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安静下来，想到刚才自己问得问题，好像有点过分。
“您在画……您夫人吗？”
荣伯烨没有回答，而是丢了垃圾，将未完的画连同画板一起拿到了宋襄面前。
虽然没有完，但轮廓已经清晰，能看得出是谁。
他在宋襄身边坐下，没有刻意展示，也没有遮挡。
宋襄看了一眼，立刻认出来，应该是她。
荣伯烨不语，继续画，画着画着还会中途看她一眼。
宋襄静静坐着，又忽然问：“您夫人……在哪家医院生的孩子？”
荣伯烨笔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临海市，仁和。”
果然，是真的。
宋襄双手交握，小心地摸索。
她还想问其他细节，荣伯烨已经开始说：“年轻时太张扬，得罪过许多人，都报应在家人身上了。”
宋襄心一紧，听出这话里的绝望和懊悔。
她侧过脸，偷偷打量荣伯烨。
初次见，只惊叹于他这个年纪的皮囊上乘，现在看，真是寸寸血泪。
如此辛苦地维持外表，只是想等一个人。
“您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女儿丢了的？”
“近期。”
那过去那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宋襄将心比心，她从小就和徐淑艳相依为命，除了日子苦，其他并不算什么，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
对比荣伯烨，他曾经拥有过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骤然失去，独身一人二十多年，该是怎样的痛苦。
这么一想，那一点点的怨，也都消失了。
所有的负面情绪沉淀下去，最重最厚的就是喜悦。
狂喜，不可置信，甚至觉得是梦境。
她趁着荣伯烨不注意，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
荣伯烨注意到她的动作，忍住没笑得太明显。
第941章 妈妈的地方
荣伯烨画速不慢，但大概是作画的对象不熟悉，他反复擦拭修改，好久都没结束。
宋襄观察到，他虽然脸上平静，可是姿态却不如往常轻松，握笔的姿势也有点不自然。
她有意挪了挪位置，保持着和荣伯烨一样往后靠的姿势。
荣伯烨用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唇角扯出细微的弧度，抬手活动了下手腕，不留痕迹地深呼吸。
等到中午，画终于结束。
荣哲适时地出现，说午餐好了。
宋襄的腿也得到了缓和，扶着栏杆往下走，荣伯烨就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不远不近。
午餐和前两天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除了宋襄自己心里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其余人好像都不知道。
这是一个秘密。
吃完了饭，荣伯烨给了她一把钥匙。
“三楼有很多书，如果无聊，可以去看看。”
宋襄知道三楼是谁的地方，握着钥匙，如获至宝。
除了画室和衣帽间，其他最贴近那个人生活的地方，她都没有去过。
妈妈，这个词她叫过很多年，骤然失去，又骤然拥有了。
情绪太复杂，以至于她攥着钥匙，都不敢上楼。
一直到夕阳出现，顺着轻柔昏黄的霞光，她才重新爬上三楼。
最大的那间是个套间，推门而入，面对一扇落地窗，窗外是个人造小花园。
花园里还有花盛开，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有情致。
餐厅里有张小圆桌，桌上放着纸抽盒，里面的纸都是抽出的，好像刚刚有人用过。
小心经过走廊，再往里就是卧室。
宋襄把钥匙插进锁孔，缓缓转动。
咔嗒一声，门开了。
淡淡的衣物香，并没有刻意的香氛味道。
床上的被子铺得整齐，枕套和被套还是大红色的，床头上面还贴着双喜，床头柜上的台灯，以及梳妆台，都是新婚的陈设，而且并不奢华，反倒像是普通人家，只不过精致一点。
宋襄呼吸吐纳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生怕吹散了空气里残留的生活气息，慢慢往前走，只听到拖鞋和地板的碰撞声。
走到梳妆台前，她在凳子上坐下。
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视线逐渐模糊，看着镜子里出现另一张脸。
对方温婉美丽，穿着鹅黄洋装，对着她轻轻一笑，嘴角细微梨涡现出来。
宋襄跟着笑了一下，眼神一晃，却发现镜子里还是自己。
忍不住皱眉，低头整理情绪。
妆台上的护肤品都还在，里面虽然空了很多，但并没有使用痕迹，估计是时间长了挥发掉了。
宋襄吸了吸鼻子，拉开抽屉，小心地拉开了抽屉。
里面很多小玩意儿，最下面垫着一本羊皮小书。
宋襄心里一动，估计是日记。
小心地拿出来，犹豫片刻才翻开一页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