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天风特别大，沙尘飞起，他刚下车就被风沙迷了眼睛，远远站着，看着老将军走到操练场上，旁人都有点畏手畏脚，唯独那个人，扛着枪就到了老将军面前，抬着下巴说着什么。
隔着老远，他看不太清，却能想象出她当时的表情。
大概，十分得意。
可惜，军区管的严，他没能上去同她说话。
此后的六七年，他刻意加重了宫氏在边防物资上的捐赠比，同时为退伍军人提供优先工作。
父母大力支持他的举措，肖笙两个字也成了常见却又陌生的字眼。
母亲常提，尤其是他每次结束捐赠项目，总要问他这次捐了什么。
起初，宫氏捐得最多的，是罐头。
没错，各种罐头，稀奇古怪的罐头。
后来，母亲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女兵平时有没有护脸的霜可以涂，那孩子年纪轻轻的，风吹雨打，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只听了一句，下次做捐赠项目时，又在里面加了一项。
送到边防的东西审核严格，他走了不少程序，才只能送进去最简单的一种老式雪花膏。
因为项目做得太勤，老将军赞他仁心，常常和他联系，有几次就说了。
——别的倒好，就有个刺儿头，嫌你那雪花膏味儿难闻呢。
谁？
——谁？你应该记得啊，之前误抓了你的那个丫头。
他当时怔了一下才记起来，便随口问：“她想要什么味儿？”
——她？她才不是真在意这个，最好是烤肉味儿才好呢。
他在电话里轻轻笑着，暗自在心里记下，后来送去的东西了，多了一样能长期保存的熏肉。
又过去很久，他再和老将军聊天时，有意提了两句那个名字，老将军却含糊地盖了过去，只说她很好。
他心里清楚，当一个*人的名字被含糊其辞，要么是牺牲，要么是成为了秘密。
很显然，肖笙是后者。
再后来，他再次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后面跟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夏歌。
第2073章 明朗 恒笙
屋内灯光昏暗，他侧过脸，看着熟睡中人的脸，脑中恍惚映出那年在边境看到她的样子，咋咋唬唬的，是儿时的模样。画面一转，又到了他们在邮轮上再见时的模样，她眼神冰冷，没了意气模样。
后来追捕南澈，他看着她不要命的样子，哪还有一丝半点当初的痕迹。
倒是最近，她好像又变回去了，有点咋呼，有点冒失，像当初咬他的那人了。
为什么呢？
“宫世恒……”睡着的人低声梦呓。
大概是趴着睡不舒服，她皱皱眉，凭着本能，寻到了他的腿，将脑袋枕在了他平放的那条腿上，顺势又抱住了他的腰，这才神色放松，又沉沉睡去。
宫世恒靠在床头，看着忽然靠过来的脑袋，忽然仰头，闭着眼睛，觉得有点好笑。
忽然就明朗了。
他以为不经意的记忆，竟然还那么清晰，只要一点契机，就立刻犹如电影倒放一般，全部在眼前过了一遍。
有关于她的，都很深刻。
也难怪，记忆错乱这段日子，做了这许多出格的事，本来也是他心里想做的事。
他扯了扯唇，苍白俊美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温和，低头，看到她脸颊边上的碎发，忍不住伸手过去替她捋开。
柔软的发丝划过指尖，他下意识多捋了两下，还在手指上转了转。
“第一见咬了我一口，第二次，抓了我换两箱罐头，第三次，拿枪抵着我。”他缓缓叙述前几次光怪陆离的见面，又想起今晚，忍不住偏头，好看的眉眼不免染上无奈，低声道：“这一回，又想趁我失忆，用一片花瓣就骗我。”
他看着她因为熟睡而变得有些粉色的脸蛋，无奈摇头，“你可真是……”
想了许久，找不出形容词。
他舒了口气，轻舔唇瓣，抿唇一笑。
算了，还能怎么样呢。
在演唱会后台，嘈杂的环境加上他摔了一跤，大片记忆涌过来，他还有些陌生，无法消化当前情况。
几小时的思考和回忆，脑子里彻底清醒了。
幸好，在沪城时没因为不清醒就拒绝她。
要不然，小丫头不知道又得怎么教训他呢。
他想好了，暂时先不告诉她，不为别的，只是觉得立刻告诉她，他无法预料后面的发展。在总裁办公室坐久了，他就算脾气再温和，也会染上那点不太好的上位者的习惯，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先哄着她，他需要一段时间去了解她，了解他们之间，再趁这几天，把彼此的关系放到稳定且坚固的位置上去，而不是游戏一般的一张结婚证。
想清楚，脑中的昏沉感减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