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将目光从那美妇身上收回,转而去看衣服的材质。
两件衣服的衣料倒还算好摸,线头处理得极妙,反过来看也很难看出,但搭配的小饰物看起来都不是很值钱,胜在造得精巧,她大体还算满意。
凰影对衣服的喜爱倒是溢于言表,在她的催促下,清影向老板娘道了谢,便随她一同到里间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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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换好衣服出来后,老板娘惊呼一声,觉得略有缺憾,又软磨硬泡地拉着两个人去化了妆梳了头。
老板娘看着凰影稚嫩未退的脸,瞬间母爱泛出了眼,决定优先替她上妆。
上妆期间,凰影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梳妆台上那面昏黄的铜镜,很是稀奇地看着老板娘忙来忙去。
看着她心灵手巧地给自己挽了个丱发,系上两朵红色珠花,珠花下为衣服同款的铃铛飘带,再画了个淡妆,点好口脂,最后,在她额头上画了个精致的红莲花钿才算完事。
一弄完,凰影就迫不及待地走到清影面前,略显娇羞地捏着裙子在她面前转了两圈,问她道:“阿清,我好不好看?”
清影还没来得及答,老板娘已经先一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然是好看的,你没见你姐姐都看呆了嘛?”
凰影一抬头,果然见清影怔怔地看着她,不禁双颊生绯,却不肯低下头掩去这点羞红,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与这点胆怯争斗起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不多时,清影回过神来,耳边俏皮的叮铃之声尚存,她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凰影的脑袋,语气轻快道:“在我心里,凰儿永远是最好看的。”
凰影闻言,耳廓瞬间染上绯丽,老板娘见状很是稀奇,这两姐妹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估计不是亲生姐妹,感情却是极好,教她不禁回想起了过去。
她也曾如这红衣的小姑娘一般,盲目崇拜着自家小姐,仿佛对方没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而小姐也确实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后来物非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老板娘幽幽地叹了口气,哄着凰影先去玩,她还要帮清影上妆,凰影不愿意离去,老板娘就让她坐在一边的小凳上候着。
清影甫一坐下,老板娘便眼疾手快地摘去了她往常固定头发的碧绿簪子,保养得宜的青丝滑落在她身后,让坚毅如她亦是透出几丝女儿之气。
凰影在一旁看得双颊发热两眼放光,如若不是方才敷了粉,怕得露馅,而且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逃离这具躯体的束缚一样。
清影对此毫不知情,感觉到凰影在看自己,眼巴巴的,以为她是等的无聊了,便稍微别过些脑袋,对其粲然一笑道:“很快就好了,到时候带你在城里玩个够好不好?”
凰影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话题点头,然后见清影配合老板娘的动作端正了坐姿,方便她去摆弄发型。
大概一柱香之后,发型弄完了,是朝云近香髻,缀以翡翠流苏,再将她原先那只碧绿簪子横斜入发中。
说来也怪,这放在普通芳华少女身上十分显老的青翠之色,在清影身上却是为她增色的存在,大抵是与她沉稳平和的气质相得益彰去了。
老板娘对自己捣鼓许久的杰作很是满意,边哼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儿边说:“这些年来,奴家还是头一遭在蜀地见到如小姐这般稳重之人,倒是教奴家想起来一位故人来,她与你倒很是相似。”
闻言,清影对着铜镜微笑道:“如此,很是荣幸。”
她并不想多问些什么,这位美妇大抵也只是心有感慨下随口一提罢了,问了大概也不会自涛根底,她又何必去徒添烦扰。
老板娘放下梳子,提起一支干净的画笔,在各种颜色之间扫了一眼后,稍显迟疑地将画笔沉入苍色那一小罐,很是娴熟地拿出,在小罐边沿去掉了多余的粉末,再一鼓作气地在清影的脑门前画了大半个圆,拿开,又自圆心起笔,向下添了笔相当潇洒豪迈的一竖。
清影对古时候的花钿描法没什么研究,只觉得粗略看去,很像一个艺术化的阿拉伯数字“4”,因老板娘描绘技法颇高的缘故,瞧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在这豪放的一笔画完后,也就可以收工了,清影天生肤质白皙透亮,因坚持锻炼,双颊自带血色,不像凰影那般体弱多病的苍白,并不用增添过多颜色,浑然天成最好。
在老板娘收拾好梳妆台上的东西后,两人庄重地向她道了谢,被她请去家中喝了口茶水醒神。
她自称嫁作人妇后可能少有出门时刻,想到这是当时女子嫁人后的宿命,清影莫名心生怜惜,便与她闲聊三二,得知其名唤琴娘,原是京都人士,后来此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