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了,清影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水汽,只见沐浴后的凰影两缕碎发湿答答地贴着晕粉的娇俏脸庞。
凰影的眼里晕着一圈朦胧水汽,朱唇轻启道:“阿清还是把眼睛闭上吧,一切都交给我去办,不然你这么看着我,我手抖,怕是做不好了。”
像是怕她不信一样,凰影再度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好了,我能行的,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那么担心我。”
清影闻言笑了一下:“长大?什么长大,也就是以后嫁人了,生娃了,在我心里也永远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而且离你真正长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过呢……”
凰影心里道我不想嫁人,也不想生娃,我只想让阿清你永远陪着我,不要离开我,嘴上却是虚心请教她说:“那阿清你说,我到多少岁时,才算是真的长大了呢?”
清影比了个十和八,又看了她稚嫩的脸蛋一眼道:“按我们那里的规矩,你要到十八岁才算是刚刚成年,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谈恋爱了;等到二十二岁啊,你就能嫁人了,不过不嫁也不要紧,三十岁都母胎单身的也大有人在……”
凰影忽然靠近她说:“阿清你喝多了,你醉了。”
清影摆摆手,强烈表示自己没醉,同时一直重复说着些意思相差不大的话:“就算你不长大也没关系,在我有生之年,我拼尽全力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所以,你不要长大得那么快,好不好?就算你非要长大,非要去找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也千万不要忘了我,若是你还能偶尔回到这里来,看看我这个孤寡老人就是再好不过了。”
酒是最好的打开话闸子的方法,清影往日深深藏在心里,连她自己都不一定清楚的想法,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一跟她全身心信任的人吐露出来。
在现代,她怕孤独,但大家思维模式什么的,大都是共通的,她能在那种情况下享受孤独。
但来到这里以后,清影就彻底孤独了,她的想法被压抑在心里不能说出,说出就会有被烧死的风险,这里很少有人能了解她,或者是试图去了解她。
了解她的孤独,她的想法,包容她的一切,清影对这个时代的一切不抱希望,她在这里的人生规划,严格来说就没有嫁人生子这一回事。
她不觉得自己会得到幸福,毕竟从前她所在的那个社会那么包容,她也没有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幸福,反而染上了那里的一切毛病。
如若要她牺牲一段时间,她可以忍耐将就,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希望;如果把这个期限压延长至一辈子,那么她就是死去也不愿将就的。
她在害怕这个时代,怕这里把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了,所以她在第一时间拿起了保护自己的武器,走上了注定孤独且无人理解的强者之路。
她或许不算太聪明,但她的拳头一定要硬,她的枪法一定要当世第一,她可以什么也不要,但不能什么也没有。
人是依托着执念存在的,放不下故乡的老狗出去闯荡是执念,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是执念,甚至她生长成为一株青藤,单方面地寄生在凰影身边,想看着她长大,想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等等,都是执念。
在这里,她因凰影而依旧活着。
凰影给她的每一个答案或选择,对她来说都是人生道路上的分路口,对她以后的人生走向至关重要。
在清影近乎希翼的目光下,凰影点了点头,而后吐气般开口道:“不好。”
清影的希翼就这么灭了,果然大多数人都是向往感情的生物,就算是她自己,不也一直以“随缘”“还不是时候”等等借口,等待着一个近乎渺茫的结果吗?
她对这个答案倒也不是很泄气,郁闷一会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忽然不想要凰影帮她了,她顽固地在浴桶里挣扎着,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可这老天爷就像是非要和她作对一样,她一次又一次地滑了下去。这让凰影十分为难,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心中不知该不该开口的话了,她怕自己的想法吓着对方,她怕对方嫌弃她。
凰影被她忽然这样那样的任性吓了个半死,顾不得害羞,她费力将清影从浴桶里捞了起来,无数次念叨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以后,她终于替对方擦好了身体,结果清影不知怎么一回事,嘟囔一声又要闹,很快就把自己给弄湿了。
凰影疲惫又兴奋搀扶她起来,小大人一样颇为严厉地问道:“阿清,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帮你穿好衣服了?”
清影清醒了一点,看到她红艳艳的耳朵尖,只当是这孩子脸皮薄,气红了脸,便心虚地应了声要。